林熹一看他打个电话就没动静了,立刻急了:“顾哥哥,你怎么还在看书啊?我们快过去看看!”少年顾临奚头也不抬:“我给村管处打过电话了。”听到这话,这孩子一下急了,嚷道:“我看到被按着打的那个人都站不起来了!头上还在流血!给他们打电话有什么用,每次出了什么事至少磨蹭半小时才来,还推三阻四的,说不重要之类的……”顾临奚终于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们年少力薄,那两人如果打在气头上,我们除了惹一身灰,没准还会被误伤,何必呢?”即使身在乡村,他依然穿着整洁精致的衬衣外套,说话间也带着格格不入的优雅轻慢。“更何况,的确不重要啊,这样打不出人命的。而且冲突是生命生存和进化的必要环节,只是在外面可能包装的更光鲜些,在这里就更原始和动物化。都是自然哲学。”顾临奚这年才15岁,同龄人还在象牙塔里烦恼试卷和青葱心事,他却已经熟谙社会暗面的运转规则,举止神情间已有了精英主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得体,说出的话老成冷酷得让人心惊,像足了一架精巧无情的机器。——即使他的外公,那位刚直的老人用尽全力特意避免,他似乎依然在以一种不可扭转的方式走上某条注定的歧路。然而林熹压根没听懂他的弘论,只从那句“和我有什么关系”明白了顾哥哥并不想管闲事。这孩子咬了咬下唇,忽然二话没说冲到旁边一座正在建的土方前捡起了个砖头,然后扬着砖头对那两个人冲了过去。林熹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一腔热血,但大概还是怕的,因此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估计是在给自己壮胆。可他这么一喊,打人的“大学生”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这下顾临奚哪怕想假装不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做不到了。转眼间,林熹已经和个炮仗似的冲了过去,砖头眼看就要砸在人家头上。这个年纪的男孩最是没轻没重,尤其在乡间还干多了农活,力气可能赶得上大半个成年男人,这水泥砖头当头下去,如果寸一点砸中要害,真能出大事。少年顾临奚当下也有点乱了,把书往地上一扔也追了过去。看到他们的动作,原本正弓着背拉扯那个倒在地上人的“大学生”也不打人了,忽然就像惊弓之鸟似的抱着头站起来想跑,却被林熹拽着领口一把扯住。“大学生”论年纪其实力气大上不少,但身材文弱又害怕林熹手里的“凶器”,抱着头一时也没敢还手。顾临奚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一般男人斗力都是热血上头,如果真的是胆小怕事的也不会和人产生正面冲突,怎么会给两个半大孩子一吓就跑?倒像是在做什么心虚的事情……这时,半人高的芦苇被一阵强风拂过,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瑟缩的抱着自己的身体转过脸来,露出一双带着泪痕的眼和一截雪白的肩头。——这竟是个女孩子。她穿着男人一样的农装短打,头发也剪的狗啃似的,看不出一点身型。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唯独一双眼睛极其好看,极亮,形态又优美,漆黑的瞳孔如装着星河幻梦。可惜,此刻这梦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被扯烂了,露出雪白的腰身、大腿和大片胸口的皮肤。弱肉强食,理所应当大学生乘他们分神,掉头就跑,林熹去追没追上。少年回来看到女孩,呆了一瞬,问一旁默然的顾临奚:“顾哥哥,她在发抖。是穿太少太冷了吗?”顾临奚没接话。他轻轻皱了下眉,别开眼睛。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女孩身上。这时他意识到,如果不是林熹咋咋唬唬,可能女孩的一生就要因为自己怕麻烦的一念之差毁在这里了,因此也有些自责。他做事惯常权衡利弊,精于算计,从不冲动。从前引以为傲,如今脑海中却一闪而过了自我怀疑。所以理智上明知面对这种说不清的隐秘事情,最好的办法是立刻就走,远离麻烦。他却没有动。即使现在这里弥漫着令人无措的尴尬。顾临奚已经认出了女孩是村里的孤儿,兄嫂只想把他嫁出去换钱。多少光棍打她的主意而故意败坏她的名声。女孩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我要报复,他们这么对我……我不能让他们好过。”她一边哭一边拽住顾临奚米白色的裤脚:“你们帮帮我,给我作证,好不好?”少年顾临奚蹲下来,看着她说:“姐姐,我劝你不要。这次他也没有真的得手。而这种事情传出去,吃亏的总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