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昌带着几个属吏已经候在了堆积如山的供词前面。
“郡守和都尉急着返回安邑,有不清楚的地方马上询问,快一点。”宝鼎催促道。
司马昌立即打开一卷供词。有属吏则提笔纪录。
熊璞和盐官属吏在严刑拷打之下什么都招了。郡守苏湛,郡尉卫廖,监御史、郡丞……整个河东郡府行政、军事和监察三大系统的官吏全部涉案,但安邑盐官主要局限于盐池这一块。河东府涉案官员的罪行主要局限于“盐利”上,看上去涉案官吏一大片,但大都不过是收受贿赂为盐官贩私大开方便之门而已,罪行并不严重。
宝鼎顺利拿下安邑,迅速掌握了证据,本来也很满足了,无意把整个河东府都卷进风暴,但巧合的是,苏湛和卫廖偏偏送上门来了,而他们在看到宝鼎的血腥手段后,不是针锋相对,不是凭借背后的势力与宝鼎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退让。
进退之道的运用非常关键,你进他就退,但你退了,他就要乘胜追击了。宝鼎其实也同样发虚,也是色厉荏苒,他背后没有实力啊,唯独一个大王可以顶点用,但这位大王明显就是一个缩头乌龟,出主意搞阴谋诡计很拿手,叫他站出来身先士卒那是绝无可能,所以宝鼎也很害怕,唯恐被大王做了弃子,那就全完了。谁知关键时刻苏湛和卫廖没有顶住,他们被宝鼎的疯狂吓住了,而宝鼎气焰嚣张,胆气顿时无限制膨胀,以至于他真的疯狂了,决心破釜沉舟要把事态扩大,让风暴彻底失控,让咸阳各方全部陷进风暴,最后谁死谁活,各按天命吧,反正他位于风暴之眼,风暴越大,他就越安全。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顾不上别人了,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拉上一群垫背的。
苏湛、卫廖对一系列指控当然矢口否认。
宝鼎勃然大怒,命令把熊璞和盐官属吏全部押过来,当面对质。
“诬陷上官,罪加一等。”宝鼎纵声咆哮,“尔今当面对质,凡诬陷者,斩。”
宝鼎把人犯往绝路上逼,人犯为了保命,哪管昔日交情,拼了老命也要证明自己没有信口雌黄瞎说一气,于是狗咬狗,互相撕扯,罪证越来越多。
苏湛、卫廖咬死不承认。
“斩。”宝鼎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噗嗤噗嗤……”几颗人头落地。盐官属吏惊骇欲绝,情急之下破口大骂。以你苏湛的实力,承认了又怎样?不就是度过眼前的难关嘛,把今天对付过去了,明天楚系就能反扑,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多大的事啊?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你也忒无情无义了吧?
熊璞害怕了,他养尊处优三十多年,就连父母都没有打过他一下,今天却遭到了非人的折磨,一颗脑袋随时都会被宝鼎这个疯子砍下来,他哪里还顾得了兄弟亲情,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苦苦哀求苏湛,“大兄,你就救救我吧,求你了,你就承认了,救救我吧。”
苏湛绝不承认。承认了不但救不了熊璞,救不了自己,连楚系都要遭到重创,他岂肯承认?他犯下的罪行太多了,他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他虽然牵连到私盐一案,但相比起来,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不值一提,但冰山的这个角绝不能破,这个角破了,会导致整座冰山轰然倒塌。他一概不认才能自保,才有机会离开盐池,只要离开盐池,他就能反击,如果承认了,宝鼎还会让他离开?恐怕抓起来就打,严刑拷问。他也怕死啊,他也是养尊处优之人,哪里受得了酷刑折磨?一旦熬不住大刑,招供了,说出了大量的秘密,楚系怎么办?谁来拯救楚系?
“大兄,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熊璞豁出去了,为了自己的脑袋不要兄弟亲情了,他转身朝着宝鼎磕头,“苏湛的罪责百倍于我,你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他肯定会招。”
苏湛气得肺都炸了,冲上去就是一脚,“你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拖上我,还要拖上整个家族,你疯了啊。”苏湛这是在提醒熊璞了,保持清醒,不要上了宝鼎的当,谁知熊璞真的被吓疯了,逮谁咬谁,他只要保住自己的命,只要不再遭受酷刑的折磨。
宝鼎笑着摇摇头,觉得差不多了,只要撬开苏湛的嘴,大局可定。他转身冲着曝布问道:“准备好了?”
“大鼎已经架了起来,火已经烧了起来,可以行刑了。”曝布大声回道。
宝鼎手指卫廖,“煮了他。”
曝布一挥手,几个虎烈卫“呼啦”冲上来,抓住卫廖,拖着就走。卫廖魂飞天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嬴宝鼎,我母亲是大秦公主,我外祖母是华阳太后,你敢杀我,我灭你九族。”
“灭我九族?”宝鼎大怒,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头,“你知道我九族是什么?我是大秦王族,你竟敢灭我大秦王族?你竟敢要杀光我嬴姓王族?你要干什么?要谋反啊?要篡我王国啊?”
卫廖吓呆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平时猖狂习惯了,这句话早已根深蒂固地埋在心里,脱口就出来了,但他疏忽的是,今天他威胁的是大秦公子,他竟然要灭大秦公子的九族。这句话够了,就这句话,可以灭他的九族了。
苏湛两眼一闭,绝望至致。大王好厉害的手段,他从哪找来这么一个魔鬼?大秦公子,就这个身份地位,即使楚系要杀他也要有充足的理由啊。大王找这么一个宗室公子为他冲锋陷阵,楚系畏首畏脚,处处受制,稍有不慎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完了,卫家算完了,卫廖这句话把整个卫家赔进去了,楚系想救他都力不从心。
虎烈卫闪开一条通道。众人霍然看到庭院中多了两个大鼎,鼎下柴火已经点燃。所有人都惊呆了,宝鼎竟然要用烹刑,要把人活活煮死。
“我招,我招……”卫廖绝望地叫起来,拼命挣扎。
“扔进去,煮!”
宝鼎咬牙切齿。虎烈卫如狼似虎,剥光卫廖扔进了大鼎。面无人色的司马昌带着两个浑身发抖的属吏跟了过去,给卫廖做笔录。卫廖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说得非常快,越来越快,因为鼎里的水越来越热,他若想保住性命,只有在煮熟之前全部招供完毕。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罪行太多了,怎么说也说不完。
苏湛知道自己完了,今天如果不招供,会被宝鼎这个疯子活活煮了。死了也是白死,有了卫廖和熊璞的证词,宝鼎马上就会派人“扫荡”安邑郡府,把整个郡府的官吏一网打尽,到时候宝鼎人证物证俱在,楚系正好把所有的罪责推到自己头上。完了,彻底完了。
宝鼎望着苏湛,脸上的杀气越来越浓,他就像一头血腥猛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嘴。
“你知道请君入瓮这个典故吗?”宝鼎冷森森地问道。
苏湛不知道,他只知道楚系和这位公子已经势不两立,从这位公子踏进晋阳开始,双方就势不两立,不死不休,今天,双方终于彻底撕破脸,接下来,就是血淋淋的搏杀了。
“公子,你今天触犯了上百条大秦律,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走进咸阳吗?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所有与你有牵连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成千上万的人要给你陪葬,你太残忍了,你杀死了太多太多的无辜……”苏湛终于忍不住了,怒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