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注:
合欢,树似梧桐,枝甚柔弱。叶类槐荚,细而繁。每夜,枝必互相交结,来朝一遇风吹,即自解散,了不牵缀,故称夜合,又名合昏。五月开红白花,瓣上多有丝茸。
‐‐引自清&iddot;陈淏子著《花镜&iddot;卷五&iddot;花木类》』
柒长生草
〔他用仅剩的左手抱着一个白衣女子,嘴里咬着她纤细的手腕,鲜血汩汩地流入他的嘴里。&ldo;尸变?!&rdo;紫霄宫的传人竟然会毁于此时此地!〕
黎明的光从薄薄的窗纸中透入,映照着房间里葱茏的花木。
帘幕低垂,白底印染着淡青色莲花的帷帐里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手腕,静静地搁在床沿,有血珠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从指尖一滴滴落地,在木地板上发出单调的响声。
暗杀者静默地站在这个叫做花镜的小铺子里,抬起手揭开被一剑洞穿的帷帐,看着里面死去的女子‐‐那个叫做白螺的女店主无声无息地靠在榻边,似乎是在睡梦里安然离去,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只有眉心有微微的一点红,插着一支小小的剑。
剑极小,长不过一尺,直透颅脑。
只看得一眼,暗杀者从胸臆里默不作声地吐出了一口气:跟踪了多日,这个妖邪总算也是被诛灭了。他轻轻呼哨了一声,那把剑仿佛活了一样,应声从女子眉心反跳而起,化作一道光华回到了主人的手里。
暗杀者是一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眉斜飞入鬓,眼神冷冽锋锐,穿着一身飘逸的青兰色长袍,头上戴了一顶羽冠,却是一副道家打扮。
只是和普通道人不同,他手上握着剑。
他查看了一下榻上被自己杀死的女子,松开手,白色的帷帐掉落下来,覆盖了榻上女子苍白的脸,很快便有血色悄无声息地浸染开来,沁得那连绵的白莲纹样仿佛是从血池里绽放出来‐‐然而,等年轻道士回身在架子上脸盆的清水里洗干净小剑上的血,回身撩起帐子再看上一眼时,床上果然已经空了。
那个女子无影无踪,只有只有一枝花搁在枕上‐‐花瓣犹自鲜嫩,沾染着露水,但断茎上赫然有一个极深的创口,从创口里汩汩流出殷红的血来。
那是一朵白色的莲花。
年轻道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个寄居在永宁巷的花镜女主人,是一个花妖。
从外貌看来,她的姿态气度有如碧落仙女,毫无妖魅气息。如果不是几个月前无意看到她在月夜凌波从河面掠过,足不沾水地采摘白萍,身形飘忽如风,他也不敢确定这个美丽女子会是个&ldo;非人&rdo;。
年轻道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弹在那一支流血的莲花上,念了一声&ldo;疾&rdo;,那朵花上忽然腾起了青色的火焰!那朵花在道家真火里焚烧,忽地发出了细细的哭泣一样的声音,剧烈地扭曲着,转瞬成为一簇白烟。
&ldo;第二百三十七个。&rdo;年轻道士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旧的册子,在上面细细记下一行字,&ldo;千年花妖。追踪九十九日,诛于泉州。&rdo;
符灰吸收了妖血,渐渐冷却,化为一堆淡红色的灰烬。
在等待符咒燃尽的短短片刻里,那个年轻道人看了一眼房间里到处摆放着的花木,一盆一盆错落有致,长势极好,显然是得到了主人精心的照料。他握着剑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丝毫的妖气,显然这房间里种的都不过是普通的花草而已。他甚至去后院和中庭看了一下,嗅了嗅泥土的味道,也没有发现丝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