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是bill。他是阿坤。明晃晃的手术刀发着冰冷的光。阿坤语气挑衅:“小余,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到底是你快,还是我的手术刀快吗?”樊小余眯起眼,上前一步:“你不是bill!”与此同时,这边时夜刚刚从震惊中醒来,他又看了温言一眼,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揪着领口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可他知道,他不能乱,他不能慌。即便心中猜测是真的,也需要进一步的化验证实。就这样,时夜飞快的找回一丝理智,挪开视线,扬声道:“他不是bill,他是bill的时夜倒地不起,口吐鲜血,胸口还插着一把手术刀。而刚刚从那刀柄上离开的手,正来自温言……樊小余心里一凉,有什么东西突然涌上胸口。她飞快地跑向时夜。温言已经连爬带滚的跑开,脸色苍白,他跑向门口的阿坤。樊小余来不及去追两人,她抓起一旁的碎步,拼命地按住时夜胸口的刀口。她不敢拔出那把刀,她在害怕。她终于知道胸口那急促涌上来的东西是什么。是恐惧。……那伤口处一直往外流血,时夜的脸上毫无血色,胸口起伏很大,他张着嘴用力呼吸,他瞪大了眼,眼前渐渐什么都看不见了。大限将至。时夜从没有这么清楚地感受到过,即便上次在地宫里,几经生死,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他知道,他是真的要死了。bill,也就是阿坤,叛变了,不会救他。时夜无所谓,一点都无所谓。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时风,他的弟弟……温岩竟然就是时风。弟弟还活着。一瞬间,时夜想到很多,想到了早在离家出走去流浪之前,时风经常在屁股后面追着他,喊道“哥哥,等等我。”还有那句,“我相信,我哥哥会来救我的。”他想,他终于可以安心了,安心的去死。只是,为何还有一丝牵挂……余儿。是了,樊小余。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女人,那个说话不会拐弯,口气很冲的女人。四肢渐渐冷了,时夜像是能听到血液流逝的声音,温度被带出体内,他渐渐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天意啊。他仿佛记得,他好像还对那个女人说过,等事情了解了,她若不介意,他们就相处试试。呵,她是否介意。他大概等不到了。………………她,会哭么?大概不会吧。她比任何人都坚强。何况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因有共同的敌人,而暂时同路。……樊小余是真的慌了。她看到时夜眼角有些湿润,他在流泪。她看到时夜唇角勾起,他在笑。樊小余更慌了。时夜一向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更聪明,他这种反应分明是甘心赴死。若时夜甘心,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用。何况阿坤背叛,何况温岩被阿坤带走。她不会做手术,她更不会操作现场这些精密仪器。樊小余飞快的扯出一块布,按住时夜的刀口,那里在冒血,血是温热的,她却觉得烫手。她大喊了一声:“大猫!”早已吓傻的大猫登时一个机灵,下一秒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扑通一下跪坐下去。不用樊小余说,大猫就接替了按住冒血伤口的动作。樊小余不管不顾,开始四处搜刮时夜身上的东西。她抖着手翻出一把细管,有蓝色、黄色、黑色、绿色……她闭上眼,抖着嘴,拼命回忆时夜以前和她说过的,什么颜色代表什么功效。她迅速排除了红色和黄色。又扔掉黑色。但蓝色和绿色,到底是哪一个?不管了!樊小余掰开细管,露出里面的针头,不由分说,就拨开时夜胸口的布,抬高手臂,用力一扎。与此同时,时夜的身体跟着一个痉挛,静了两秒,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眼睛睁开,却仍是一片漆黑,他张着嘴,空气用力贯入。时夜醒了。但这只是回光返照。另一边,突然发出一道女人的声音:“没用的,他没救了。”是邬博士的女儿,那个女人的声音。樊小余头也不抬:“闭嘴!”樊小余也知道,时夜没救了,除非有奇迹,除非时光倒流,温言那一刀是存心要他的命,扎下去正对着心脏,又这么深,肯定是扎进去了……突然间,樊小余的手被抓住。是时夜。樊小余没有迟疑,也反手握紧他的手。她将耳朵靠过去,听时夜说话。然后,她听到这样几句话:“接下来的事,都听她的。别犹豫,别迟疑,成了,我会活,兴许秦小楼和杜风也能活。”樊小余愣住,自尾椎蔓延上来一股战栗感,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换做另一个人告诉她这些话,她一定掉头就走,觉得是神经病。可说这话的人是时夜啊。时夜从未错过。时夜每一次吐出来在她看来扯淡不可思议的推断,最后都实现了。但樊小余对他的相信,严格来说也并非因为这个,说起来有点没道理,仅仅是因为是时夜说的“可能”,樊小余就真的觉得可能。樊小余静了两秒,问时夜:“都听她的?”他们指的自然是那个女人。时夜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对。”下一刻,樊小余感觉到他手劲儿突然变大,很用力的握着她。樊小余便靠的更近,耳朵贴在他唇边。时夜的声音很低很沉:“小余,别怕。”樊小余一怔。眼前忽然就模糊了。喉咙深处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秦小楼,浮现了杜风的容貌。他们奄奄一息时,樊小余仿佛也听到了类似的话。小余,别怕。隐约间,樊小余听到时夜断断续续的声音这样说:“你会好好的,相信我,相信自己。别放弃……”你会好好的。你会好好的……这简直是一句诅咒。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为什么她不死。为什么……为什么只剩下她一个。但樊小余也只来得及想这么多。她只觉得手上一松,原本握的死紧的力道突然卸掉了,那五指软绵无力。樊小余轻轻眨了下眼,有些不能置信。然后,她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半张的薄唇,看向那挺拔的鼻子,看向……那双已经合上的眼睛。眼泪,终于流下。樊小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抖着唇,想喊时夜的名字,却说不出来。……跪在另一边的大猫,也傻了。他堵住刀口的手有一只松开了,去摇晃时夜的身体,另一只手掌下丝毫感受不到心跳了,手上全是血,那些血也仿佛冷了。大猫大喊着:“时夜,时夜!”但时夜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