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说话,闭上眼,闷气憋在胸口,被这个颐指气使的女人气得伤口更疼了,胸膛起伏了几下,才逐渐平稳呼吸。下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樊小余依然举着镜头,不动,不语。直到男人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淡淡的。那笑够不够荡,樊小余说不好,但她定定看着,竟觉得被撩了。“咔”的一声,她抓拍了一张。镜头放下,她翻过刚才的那张,问:“你笑什么?”男人闭着眼:“是你让我笑的。”“我问你笑什么。”樊小余重复。男人睁眼,眼里也带着笑。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拿他没辙,所以笑容更浓。“配方给你。”男人微微抬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带血的纸。樊小余忍了忍,冷着脸抽走配方,拍照后将配方收进腰间。……樊小余将照片传给大猫,到五秒钟通信器接通了。大猫委屈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没“呜呜”两声就被一到陌生的声音截断,大概是神秘买家的某个手下。“尸体和实验室一起销毁,不用带回。另外尸体的指纹,可以打开实验室的门。”樊小余冷笑:“少废话,实验室里面什么情况我一概不知,先把地图传我。”地图很快传进平板电脑。樊小余刷了两下,说:“我要我的朋友毫发无伤,否则我就染着病毒回来传染你。”话音方落就切断通信,迅速换了频道。刚一接通,樊小余单刀直入:“bill,我没时间解释,现在大猫有危险,他应该在自己家里。你找人去帮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许十来个……不能灭口,那帮孙子还没给钱,我的订单上也不允许有未完成和差评。”一口气交代完,樊小余切断通信,双手叉腰呼了口气,瞪向半躺在地上笑容不减的男人。“你刚才说他中了实验室里的什么生化武器,才变成这样的,那他是谁?”男人蹭了下嘴角:“开发人员之一。”“被自己做的玩意弄死了?”难怪他开始说是作死。“病毒外泄。”什么病毒这么邪门儿?“那我这样进去,岂不是一样中招?”男人的袖子中又滚出来两个细管,他轻轻一扔,滚到樊小余脚边。樊小余下意识的躲了两步,惹来男人的笑。“这是疫苗,我做的,但不成熟,每支只能保你二十分钟。”樊小余捡起疫苗,狐疑的打量男人。这玩意儿是真是假不知道,有没有效不知道,她凭什么相信?樊小余静了两秒,将其中一支掰开,上前对准他的胳膊扎了进去。男人没有反抗,静静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她会这么做,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这个风格。樊小余问:“这病毒靠什么传染?”男人说:“血液,沾到皮肤就中。”樊小余又用棉签沾了死尸身上的血,蹭到男人的皮肤上,手上一顿,又觉得不放心,于是又用棉签戳了一下男人的伤口。男人眉头皱着闷哼了一声。个女人真有本事,他这么不常生气的人,今天竟然屡破纪录。樊小余等了十来分钟,男人果然没事,除了扯裂的伤口,苍白的脸色,和黑沉沉的目光。樊小余终于放下疑心,将车上可能利用到的装备统统搬了下来扔在地上,并将平板电脑里的地图递给男人。她低头翻找可以断手切脚的工具,同时说:“那孙子说,他的指纹可以开门。”男人一脸黑线,不知道她的智商是怎么搭建的,看了一眼电锯:“你用这个,血溅到你,你就中了。”顿了一秒,又说:“你也会像他那样。”像那样淫|荡。没想到樊小余不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那你来。”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总得有人动手。男人不语,看着她。“你刚打过疫苗,你最安全。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让血溅出塑料布范围,那会浪费我的清洁液,我不会放过你。”又放狠话,真是太粗鲁了。男人闭了闭眼,直到将哽在胸口的那口气压下。看来不能和这个女人硬碰硬,她一不乐意就要断人手脚,还撕人伤口,还理直气壮。男人抬起眼皮,里面已经平静如水。“我有更好的办法。”樊小余拎着电锯,有点嚣张:“你说。”男人没说,用做的,他拉过樊小余的化妆箱,从里面拿出几个瓶子,看了看颜色,又轻嗅下气味,开始勾兑。樊小余也不阻止,将电锯夹在肩上,看着他鼓捣。不会儿,男人兑出透明的液体,并将液体抹在那具死尸的食指上,又静待数秒,他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将液体干涸后形成的薄膜摘下,那是一枚假指纹。男人抬起目光,对上樊小余。“好了。”樊小余上前接过指纹,又看了他片刻。沉静,难捉摸。这个男人是口井,井下曲折迂回,不宜深挖。可现在,她得在这口井里打点水喝。樊小余笑了一下,有点卑鄙:“这地图你会看吧?待会儿装备好了,你跟我下去。”男人微微抬眼:“我有伤,会拖累你。”“我扶你。”“实验室里还有人,你顾得过来?”樊小余沉默了。实验室里的人多半都中招了,也不知道这批生化人攻击力有多强,扶着一个受伤的累赘的确会碍手碍脚。可是留他在这里,他的腿又没折,万一他跑了她怎么办?樊小余心思一动,捡起一副通信器扔给男人。“那这样,我下去,你在这里帮我看图。这是通信器。”男人捡起通信器,微微笑了:“那还得麻烦你扶我去墙边。我得找个舒服的姿势。”“ok。”樊小余走向男人。这番动作,又消耗了男人不少体力,他虚弱的喘着气,可背脊刚靠上墙壁,就开口嘴贱:“疫苗原本是可以叠加使用的。”他将衬衫的襟口掩上,眼皮都不抬:“不过你已经浪费了一支,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樊小余不语,握着疫苗手渐渐用力。但她没发作。这个男人的尿性就是惹人不高兴,她得先忍忍。果然,男人静了一秒,又说:“实验室里有自毁装置,地图上没有标注,我会告诉你在哪儿。不过你得沉住气,它不吃你那一套。”她那一套?她哪一套?樊小余眯起眼,将双手背在身后,继续等。“地图我已经背下来了,你只管去,但里面机关精密,你凡事得听我的,否则……”男人的话音突然截断。他只觉得颈后后一沉,像是被千斤顶砸中,意识就迅速陷入黑暗。……男人再度醒来,时间过了五分钟,鼻息间是刺鼻的气味,他是被熏醒的。眼皮子很沉,掀开时,视线正对着一览无遗的巷尾空地。他微微一动,身体就跟着重心摇摆,双手绑在后面,身上凉飕飕的,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正被悬在半空中吊着,而且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短裤。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微风拂过。绳索转了半圈,男人的视线对上夹在支架上的平板电脑,和立在旁边笑容讥诮的樊小余。他发现他真是低看这个女人了,真是没有她不敢做的,只有她想不到的。樊小余红唇勾着:“我想了一下,你我之间的合作基础太过薄弱,你要是趁我进去的时候跑了怎么办?所以我得先做点事。”她又扬了扬下巴,指向脚边的空地,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残留的诡异气味,还有一个细管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