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爷爷是整个方家最真心待解春潮的人,他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年年解春潮生日都送礼物到家里,原来身体还好的时候还时常打着“看看我孙媳妇”的旗号到解家来看他。小时候解春潮一听到方爷爷要来看他,高兴得恨不得要上房。
方明执很小就被家里送出国了,同他爷爷见面的机会还不如解春潮多。解春潮喜欢什么爱吃什么,方爷爷心里门儿清。倒是这个才回国两年的亲孙子,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疼,就按照解春潮的标准统一疼爱。可惜方明执不是解春潮,吃不到一块也玩不到一块,这样一来反倒让方明执心里有些疙瘩。
方爷爷岁数大了,这两年有些痴呆的迹象,有时候会拉着解春潮喊他爸爸的名字,说老首长没了还有他在,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解家的子孙受风吹雨打。
解春潮可以对方家的每一个人置之不理,但是方爷爷说想他了,他不能假装听不见。
“我下午就过去。”解春潮把身上的懒人毯拉了拉,压着胃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再看方明执。
方明执站着没动,他没见过这样冷淡的解春潮。
解春潮总是很主动,长期的独立生活让方明执觉得一个人太过主动一定是有所图谋。
方明执过于理性,他太喜欢分析人的动机,他没谈过恋爱,也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在他看来,解春潮比他年长,比他会讨长辈喜欢,同时也更适应国内的社会,他跟自己在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结婚,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地位。
只是他忽略了当初解春潮同意和他结婚,也不过是顺从了方爷爷的安排。
现在解春潮倚在一张几百块钱的布艺沙发上,菱角似的红嘴唇上下一碰,就告诉他婚姻对他是束缚,方明执心里头有些恼怒,他攥着拳头迈不开步子。
方明执站在一边,解春潮却不睁眼看他,自顾自地蜷在小毯子下面养神。
一股难言的烦闷冲上心头,方明执准备转身就走,却发现沙发上的人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白皙的眼睑也泛着粉红色。
方明执心中的火气没由来地被浇灭了,他有些不情愿地蹲下身:“喂,你是不是不舒服?”
解春潮张开眼睛,目光里仿佛结着冰:“方少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明执到底年纪小又不大通人情,被他这样一抢白不知道该怎么接,又固执地问了一遍:“你不舒服吗?”
解春潮拿小毯子蒙上头,没再和他说话。
方明执脾气又上来了,他掀开解春潮的小毯子,正准备说话,就见解春潮猛地坐了起来,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方明执,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要和你离婚,舒服不舒服,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看不见你,我就舒服了。”
方明执被他刺得心里一痛,拧着眉头顾左右而言他:“你晚上还要来我爷爷家,生病了你还怎么来?”
解春潮觉得他这个样子幼稚得有些可笑,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小弟弟,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还在这里同我纠缠?”
方明执一惊,他不知道解春潮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
但解春潮知道,上一世里,那个拿着尖刀抵着他六个月的胎腹的人一边给他放录像一边怪笑着跟他讲解,告诉他方明执真正喜欢的人是个姑娘,让他别碍事。解春潮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方明执在录像里一边切牛排一边抬头浅笑,那对小梨涡被宠溺盛得满满的,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温柔。
方明执的沉默让解春潮的心里更添了几分苦涩,他松开方明执,指了指楼梯口:“走。”
方明执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站起身,在楼梯上越走越急,最后小跑了起来,楼梯发出了吱呀的酸响。
门口的小铃铛响了一声,整个书吧安静了下来。
解春潮不由露出讽刺又苦涩的一笑,在一阵阵的胃痛中昏睡了过去。
虽然方家家大业大,方爷爷却一直执意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说那地方人气足,不像独门独栋的别墅洋楼,孤零零的让人觉着发寒。方明执的爸爸为了让老爷子住得舒坦,把整个小区揽了过来,整套物业都是方圆集团在经营,把小区里的劳工都换成了年轻劳力。老爷子知道以后冲儿子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他不要一天到晚瞎搞。方爸爸只能又把原来的老员工又换了回来。
小区是九十年代建的,一开始就绿化得很到位,主道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夏日里是遮天蔽日的清凉。现在叶子落完了,枝杈被及时地修剪过,倒也不显得萧索,反倒给人一种被守卫着的安全感。
“倒倒倒,哎一把打死,不行不行,再倒一把吧!”保安大爷眉头紧锁,忧愁地看着解春潮:“我说小春儿,你这么些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要不给你看着,你又得把车屁股给怼咯!”
解春潮手忙脚乱地挂挡打方向,好容易把车平安塞进了车位里,满头大汗地从车里下来:“这不由您给保驾护航嘛!您不在这儿,我这车就得搁在马路中间了。”
老保安听他这么说,眼睛都笑弯了:“小崽子,就知道逗你大爷。赶紧家去,爷爷在家里等你呢吧!”
解春潮乐呵呵地从车里拿出来一包暖宝宝塞进老保安手里:“大爷,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