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恼人的蚊虫围着我们嗡嗡叫,逮哪咬哪,不吸饱决不松口。被它们叮咬痛倒不痛,可是痒得要命,我必须用努力才能按捺住一巴掌拍扁它们的冲动。不能这样做,再痒也不能动,因为在头顶上很有可能有一到三名狙击手正在虎视眈眈!我看了一眼丁香,她正在用尽可能轻的动作往弹匣里压着特种子弹,此刻的她给我的印象就像一块漂亮的坚冰,那么硬,那么冷,仿佛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我打出手语:“必须想办法向野战医院示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回应:“对方人多势众,就算我们示警,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只会逼对方提前发动进攻而已。”
我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答:“利用山林拖住他们。只要能缠住他们五到十分钟,他们就不得不撤退了,因为这点时间足够我们附近的部队赶来增援了。”
我瞪大了眼睛:“就我们两个,抵挡一支特工队?”
她透出几分嘲弄:“怎么,空中突击师也有软蛋?”
我赌气不理她,从地上挖起烂泥往脸上抹,她也一样,丝毫不在意这泥巴有多脏。不光是脸,就连步枪也用烂泥糊了一遍,再贴上一些树叶,做得一丝不苟。做完这些,她打出一个手势,我们两个组成丛林战斗队形,小心地往三点钟方向溜,那里是一片乱石岗,树木长得也挺茂密,最重要的是那里再后退一点就是山峰的棱线了,从那个位置可以监视整个水库大坝,有众多巨石可以为我们提供掩护,实在打不过了,往棱线后面一钻,就可以暂时摆脱对手的火力覆盖,这样的阻击点实在是太好了。
幸运得很,安南人始终没有向我们开火,也许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发现我们吧。我们顺利到达阻击点,遇到的唯一抵抗就是一条盘据在那里的蟒蛇,有茶杯那么粗,两米来长,昂起头来冲我们吐出长长的信子,怪吓人的,女孩子恐怕没有一个见了蛇还不怕的,丁香也不例外,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一蹦蹦出三米开外。我抽出战术刀正想一刀要它的命,它却识相的嗖一下钻进了石缝里,不见了。我冲她比划:“怎么,特种兵也怕蛇呀?”她瞪了我一眼,那叫一个凶,要是现在没有狙击手在头顶上盯着,估计一记铁拳我是逃不掉的了。
丛林里的虫儿突然都不叫了,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人害怕。我瞪大眼睛盯着丛林,很幸运,这一带都是阔叶林,树冠浓茂,但是树底下没有多少灌木,可以看得比较远。就行这而言,这样的丛林是最受欢迎的,既能防空又好走;但是在丛林战中,这里可不是隐秘接敌的好地方,太空旷了,敌人的视野太开阔了。我看到一丛杂草在缓缓移动,眼皮不禁一阵狂跳——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这样的战术素养,十有八九是安南的特种部队了!
又一个身影像山野幽灵一样出现了,这是一个高瘦的安南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连鞋都不穿,衣服烂得像一堆破布,只有手里的ak-47突击步枪能证明,他并不是什么在丛林里迷了路的平民。他在林间穿行,动作极快,而且走在满是落叶树林间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冷冷的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那冰刀一般的目光令我背脊一阵发冷——这是一名百战余生的老兵,那种俯瞰一切的目光如同死神审判的目光,可以轻易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如果是一对一的在丛林里交手,我想死的一定是我!我险些向他开枪了,好在长时间的艰苦训练还是很有用的,我克制住了自己。而他,没有发现什么,继续向水库大堤走去。在他后面还有十几个人,都是捷如猎豹轻如狸猫,显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最出奇的是在最后面居然还有一名女兵,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手里拎着一支ak-74自动步枪,给人一种毒蛇一般的感觉。光是出来的就多达两个班了,还有多少隐藏在那无边的黑暗丛林中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当中有几个身上背着一大包一大包的炸药,他们要炸毁水库大坝!
我看了一眼丁香,她面沉如水,深深呼吸,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一发十一点七九毫米口径冲锋枪子弹准确地射中一名安南特工背上的炸药包,一声巨响震得山间隆隆作响,那小子瞬间与火药化为一团炽烈的火球,消失得无影无踪······有谁见过子弹打都不爆的烈性炸药吗?没有吧?于是那小子倒大霉了。我动作也不慢,几乎是在她开枪的同时就冲那些安南特工打出了一个三连射,只是那些特工的动作比我快了半拍,我的子弹刚刚出膛,他们就卧倒或者躲到了树林后面,三发子弹算是浪费了。不过这也足够了,因为野战医院那边已经听到枪声,想必他们应该有更多时间作准备了。安南猴子的反应快得出奇,只用了几秒钟就从遭到伏击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了,至少一挺机枪和五支自动步枪一起朝我们这边扫来,子弹打在石头上,跳弹横飞,火星迸射,压得我连头都抬不起来。三名安南特工以三三制队形朝我们压迫过来,我从石缝中探出步枪朝他们连连开火,都让他们用娴熟的军事动作给避开。那几只猴子明
明就在我面前活蹦乱跳,可是我就是打不中他们,这种郁闷,实在是无法形容!一个弹匣快打完了,安南人毛都没少一根,倒是那名安南女兵射出的子弹贴着我的发梢飞来飞去,好几次险些把我送进了马克思的怀抱!我把仅剩的几颗子弹向那个女兵打去,她就地一滚,轻松避开。回敬我一发枪榴弹,就落在我面前,炸起呛人的焦土,一片石屑打进我的手臂,火辣辣的痛。我一边更换弹匣一边苦笑:“要是有几发枪榴弹就好了。”
话都还没有说完,那三名安南士兵中间腾起一团火球,轰然大响震得地面狠狠一颤,那几个倒霉蛋被炸成十几块,飞出老远。我还以为是友军在用大炮轰他们呢,丁香又开了一枪,又是一团火球冲腾而起,安南特工被炸蒙了,慌忙找掩护。我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妈呀,她打出去的到底是子弹还是炮弹啊!还在愣着呢,丁香冲我大喝:“白痴,撤啊!”往我后脑勺打了一巴掌将我打醒,猫着腰退往山峰的棱线。好险,刚刚滚进山峰的棱线后面,好几枚枪榴弹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我们刚才的掩体,直接将那里炸成一片火海,假如我们再晚上三秒钟,只怕早就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作为回报,我回敬他们一枚高爆手雷,虽然什么也没有炸到,但也算得上是投桃报李了。
安南特工被我们打毛了,拉开战斗队形朝我们包抄过来,子弹追着我们打,打得又狠又准。我和丁香几乎无法招架,只能且战且退。如此缠斗了大约一分钟,那个安南女特工突然寒声冲大伙喝令什么,我勉强听得懂她是在命令特工们不要恋战,炸掉水库要紧。我们当然知道炸掉水库后果极其严重,问题是我们能让你们轻易得手吗?安南特工从战术素养到作战经验都无可挑剔,他们错就错在为了保持对特种部队至关重要的机动灵活而舍弃了重型装备,他们跟我们都在用步枪对扫,在火力上占不到优势,何况我们还占着地形优势呢,只要我们还没有死或者被赶离这个阵地,他们想跑到大坝去安装炸药那简直就是找死!
一枚火箭弹飞来,落在我们身边,爆风将我推了个趔趄。丁香飞扑过来将我扑到,下一秒,一发svd狙击步枪子弹日一声,贴着她的背脊飞了过去。安南特工的狙击手终于按捺不住,向我们开火了。我甩手丢出一枚闪光弹,奋力滚进一个水坑里,丁香则闪到一个两米多高的白蚁巢后面。狙击手没有再向我们开火,事实上他们在一时半刻间也没法再开火,因为他们的眼睛多半被闪光弹弄花了。我紧张地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丁香说:“我没事,你
呢?”
我说:“我好得很。”
丁香问:“还有多少弹药?”
我说:“我只剩下两个弹匣和一枚手雷了。”
丁香说:“我只剩下一个弹匣了。”
由于是出来散心,我们都没有带多少弹药,经过一轮恶战,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看到一名安南特工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冲上了大堤,要命了,水库值勤的士兵换了岗,到现在都没有来——后来才知道他们换这一班岗时会出现一个长达五分钟的空档,而安南特工刚好就是在这个空档发动了袭击。换岗的一个班在半路上遭到安南狙击手远程狙击,当场一死一重伤,其他的被狙击手死死的压制住,动都不能动,现在这么大一座水库,就我们两个在坚守!我不加思索,冲那名特工连连开火,一口气打了三个双发,他背着一大堆炸药在地上像个陀螺一样打着旋飞快地翻滚,六发子弹没有一发能打中他,倒为我招来了一串机枪子弹。丁香一发特种爆破弹打过去,逼得那名刁钻的机枪手抱头鼠窜,我趁机又打了一个三连射,那个正在以“之”字形路线朝水闸冲去的安南特工好运气终于用完了,钢芯子弹射入他的背心,带血带肉的从胸口穿出,打得他向前冲了七八米,一头栽倒,再也没有起来。
一连几发火箭弹打上来,围着我们爆炸,幸运的是没有一发能打在二十米以内,要不然我们早就完蛋了。丁香那支处处透着古怪的冲锋枪让安南特工吃了大亏,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先将丁香清除,暂时也就顾不上炸堤坝了。托了装备精良的福,我们两个对一队安南特工,暂时还能维持均势。只不过我们的子弹都是打一发少一发,还能撑多久只有天知道了。
就在这时,野战医院那边枪声大作!丁香惊呼:“糟了!”
真的是糟了。安南特工这次是兵分两路,一路袭击水库,一路袭击野战医院。袭击野战医院属于后备方案,安南特工队女队长的命令是如果在三分钟内不能解除水库守卫的武装,就视炸堤行动为失败,预备队就要动手袭击医院,给华军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以打击华军的士气。刚好,我和丁香意外地跟他们撞个正着,拖住了他们足足三分钟,安南特工的预备队只好按计划行事,向守卫森严得多的野战医院发动了袭击。
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医院里可是有好几百名伤员啊,一旦让他们得手,那些伤员的遭遇将是何等悲惨,实在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