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男人的眼睛猛地睁大,带着明显的惊愕,进而是冲天的恨意。
他的一辈子就是毁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他近乎疯狂地扑了过去,却被狱警按在了原地。他面部狰狞着,如同一只恶鬼,但是对面的女人却坐得端庄而优雅,哪怕已经四十多岁了,也依旧不显老态,仿佛被上天钟爱着。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却如同被无形地分隔进了两个世界。
“很惊讶吧。”
苏兰手轻轻扶了下头发,冲着对面的人微微一笑。
在看见对面人的那一瞬间,一直禁锢着她的屏障仿佛终于碎成了片,散在了无形的空间里,被时间的手轻轻拨弄,再也找不到痕迹。
“这十八年你过得怎么样?”
“是你,都是你,是因为你我才会被抓进来的!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男人疯狂地大喊着,面部因为过于用力的挣扎而显得扭曲。
“你应该庆幸,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所以你只被判了五十年,不然你早不知道进哪只狗肚子里了。”苏兰面色冰冷,但是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你看,最起码你还活着不是吗?而且再过三十二年你就刑满了,到那时候你就能出去了。”
男人一下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苏兰说的都是实话。他还记得当初苏兰知道真相后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准备跟人同归于尽的狼一样的眼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又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她离开了病房,走出了医院,接着就是他噩梦一样的人生的开始。
没有进过监狱的人永远都不知道监狱有多可怕。刚开始的时候法制尚不健全,对监狱的监管也不像现在这样严格,监狱里有一些无期徒刑的犯人甚至是死刑犯。他们早已经对出去不抱希望,行事便更加地肆无忌惮。在不惹出人命的情况下,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成为了默认。
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打听到他是因为贩卖自己的孩子入狱的。即便是犯人,但也是人,是人心底就还有一点柔软的地方。而对孩子下手正是这群监狱里的一些人犯最厌恶的行为之一。
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疼痛中睡去,又在疼痛中醒来。他身上从来不断伤,但是他们却不会要他的命。有的人下手阴,打在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却疼得要死,有的人下手重,甚至会打断他的肋骨。大冬天的睡着觉也会有人给他泼冷水。
那些人折腾了他三四年,才终于像失去了兴趣一样,只是偶尔折磨折磨他。他曾经一度崩溃,认为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但是奇迹一样,他还是撑到了现在。
像是从一个濒临爆发的边缘找到了一个神奇的冷静点,男人终于不再愤怒地嘶吼,他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男人收回自己激烈的动作,平静地坐在座位上,甚至脸上都带了点带着奇特意味的笑:“看来你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个孩子。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吧?已经死了也说不定。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到底是曾经在一起过的,男人同样了解苏兰,他知道当初发生那件事情之后苏兰最恨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未踏进过监狱一步,因为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果然,他看见对面的人瞬间变了表情,那一刻他的心里流过一种激烈的名为痛快的感情。但是他还没有高兴太久,对面的人就再次平静了下来。那种表现就仿佛一个一向将软肋暴露在外的人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自己拥有了盔甲一样。
“我今天来是想让你见个人。”苏兰说。
随即男人看见站在苏兰身边的那个青年开了口。
“你好,我是苏幸。”他说。
男人的瞳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姓苏,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跟苏兰有些相像。几乎不用在多说了,这个孩子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男人的心里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当年那个好孩子活下来了。他认为对于这个孩子他不会有任何感情,但是事实上血缘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他竟然感觉自己无法去直视那孩子的眼睛。
“你……”男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到最后却张口无言。
苏兰也没有再给他更多的时间。她起身直接向外面走去,她能感觉到背后仅仅盯着她的目光,但是一直到最后她也没再回过头。
从探监室里走出,苏兰顿时感觉一阵轻松,像是那无形的压着她的力量终于消失了,这让她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了呢?”苏兰突然间笑了起来。
“瞎眼的是他,不是您。”苏幸在一旁轻轻地回到,两个人并肩向着监狱外走着。
苏兰看着他嘴角又上扬了两分:“也挺好的,不管怎么样,还是有好事的。”
苏幸也笑了。
走过了这道坎之后,苏兰未来一定会生活得更好。而他,苏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监狱大门,他的未来正在外面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最终还是以监狱的番外作为结尾。苏兰纵然有错,最多也就是个识人不清,她不应该一直活在过去的噩梦里,而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因丢失了苏幸而开启了她半生的不幸,同时也应该随着苏幸的找回来让这份噩梦有个终了了,今后生活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