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纳&iddot;马什走下楼梯,来到丰甲板,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格洛夫和轮机长道格&iddot;特内已经在指挥手下大干了。甲板上热浪袭人,锅炉在轰鸣咆哮,炉中噼啪作响。一团团烈焰翻卷而上,每当火夫投进一块木柴,火舌便探出炉口。格洛夫将所有司炉工都召集起来,一班人大汗淋漓,拼命添柴,喂着橘红色的炉膛。一块块山毛榉木柴和松木块被涂上油脂,丢进锅炉的血盆大口。
道格&iddot;特内在观察锅炉的压力表。马什走过去,轮机长看了看他,&ldo;我在这艘船上待了四年,从来没有把压力升到这么高!&rdo;他大喊道。
马什盯着压力表,只见指针的读数持续上升。蒸汽几乎是在管道中尖啸而过,但它确实起到了作用‐‐颤抖的引擎发出隆隆巨响,像随时会被摇撼得裂成碎片;桨轮在飞转,速度比这些年里的任何时候都快得多‐‐啪啪啪啪啪,激起的水花向后飞散;整艘船都在颤栗,以从未有过的推力向前疾冲。
马什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梯。他穿过主舱,攀上顶层甲板,想观察一下后方。从这里能够看到粗短的烟囱顶端喷吐出带火的浓烟,将火星向四处抛撒。正当他凝神观望时,排气阀中再次喷出滚滚蒸汽。那是道格&iddot;特内在减压排汽,以确保那天杀的锅炉不会将大家轰上西天。马什脚下不停晃动的甲板仿佛是某个活物的外皮。船尾前桨轮转得飞快,掀起一堵大得要命的水墙,就像一条倒转的瀑布,正向天空倾泻洪流。
他们身后便是菲佛之梦号,通体半明半暗,高高的黑色烟囱中喷吐出的浓烟和火焰升上半空,飘向明月。同马什刚才爬上楼梯时相比,现在她似乎又追上了大约二十码距离。
约尔戈船长走上来,站在马什身边。&ldo;咱们甩不掉她。&rdo;他显得十分疲倦,声调阴沉。
&ldo;只要有更多的蒸汽就行!再加把火!&rdo;
&ldo;浆轮无法转得更快了,马什船长。引擎已经用了七年,瞧它那副模佯,好像马上就要散架一样;而且油脂也越用越少,等它耗尽之后,咱们只能干烧木柴了。这是一艘老船,马什船长,她已经是个老太太了。&rdo;
&ldo;该死。&rdo;马什咒骂道。他的目光越过浆轮朝后望去,菲佛之梦号仍在继续接近。&ldo;该死。&rdo;他又骂了一句。他知道约尔戈说得没错。
马什转过目光,向前方望去。他们正全速驶向一座小岛。
河流和主航道已折转向东,岛屿西侧的岔河其实是一条流水冲刷出来的水道,只是水势比主流稍逊。即便从现在这个距离看去,马什也能分辨出它愈变愈窄、两岸斜生的树木舒展着黑黝黝的布满结瘤的身躯。他回到驾驶室。
&ldo;走那条岔河。&rdo;他告诉舵手。
舵手回头看了他一眼,震惊不已。轮船在河上行驶时,决定一切的是舵手。船长或许可以临时提些建议,但无权下达命令。
&ldo;不,先生。&rdo;舵手答道,&ldo;马什船长,看看两岸吧,河水正在回落,我了解那条水道,知道它每年这个时候根本无法通行。如果贸然闯进去,我们只有等到春汛时才能脱身。&rdo;
&ldo;你说的可能没错,&rdo;马什答道,&ldo;但既然咱们都过不了这条岔河,菲佛之梦号肯定更不可能过去。她只得绕道,那样我们就能摆脱她。现在,同我们可能碰到的那些天杀的沉树暗礁相比,更重要的事是甩掉她。你听到了吗?&rdo;
舵手皱起眉头。&ldo;船长,我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在这条河上该怎么驾船。我要顾及自己的名声。我还从来没有让任何一艘船出过事,而且也不打算在今晚开这个先例。我们待在主河道上。&rdo;
阿布纳&iddot;马什厌恶地哼了一声:&ldo;快点离开这天杀的主航道。&rdo;他一面说,一面粗暴地将舵手推到一旁。那人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马什抓住舵轮,猛地打向右舵,伊莱&iddot;雷诺号顺从地将船头转了过去。舵手在一旁怨气冲冲地咒骂起来。
马什没有理会他,集中精力掌控舵轮,引导雷诺号掠过小岛那高高的、泥泞的前端,费力地驶进弯弯曲曲的西岔河。他回头望了一眼,时间虽不很长,但足够看到菲佛之梦号‐‐现在她已追到身后二百英尺处‐‐减速、停下,然后疾速向后退去。过了一会儿,再次回望的时候,他发现那艘船开始转向,朝东面的河湾驶去。这以后,他就再也没时间回头观望了,因为伊莱&iddot;雷诺号重重地撞上了一棵巨大的死树。
&ldo;天杀的!&rdo;舵手大骂道,&ldo;舵交给我!&rdo;
&ldo;求之不得。&rdo;阿布纳&iddot;马什让开了。
伊莱&iddot;雷诺号已把那棵死树甩在身后,正以疯狂的速度在狭窄的岔河里疾行。她犁过一道道沙洲,船身不停地战粟。每一道沙洲都减缓了她的前进速度,而舵手还需要让她的速度再慢些,他像个疯子一样摇着轮机舱的铃铛。
&ldo;停下!&rdo;他叫道,&ldo;桨轮停下!&rdo;
桨轮缓缓地转动了最后一两下,呻吟着停了下来。排气阀嘶嘶地喷出蒸汽,如同两道又长又高的白羽,直冲天际。
伊莱&iddot;雷诺号的船头一晃,船身摇摆了一下,舵手掌握下的舵轮空转起来。
&ldo;舵坏了。&rdo;他说道。就在这时,汽船卡在了另一道沙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