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你……跟楚晋,发生了什么?”
除夕那天,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到萤室时,却见沈孟枝一个人站在屋里,望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后来无论他怎么问,沈孟枝都沉默不答,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钰问得欲言又止,沈孟枝听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他越说没有,齐钰越觉得事情棘手。他挽了挽袖子,怒气冲冲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揍人,我打得过他!”
“……”沈孟枝道,“不要鲁莽行事。”
他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们没有什么。我只是这几天太累了。”
他看起来确实像是累到的样子。齐钰每次去万宗阁,都能看见他点着灯,坐在里面翻着书,像是要把自己沉溺在书海里。
齐钰摆摆手:“我说真的,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尽情宣泄出来,不要憋着。”
“好。”
沈孟枝笑笑。
他这一笑,齐钰心里的气又消了一半,半晌,没好气道:“那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下山?”
最近山上的事不算多,沈孟枝倒也没有多忙,于是点了点头。
“好!”
齐钰剩下的一半气也消了,当即喜上眉梢,絮絮叨叨地计划起来,“那我们就先去河边的茶坊,与那百事通聊一聊,然后去芙蓉桥……”
沈孟枝一边无奈地听他侃侃而谈,一边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这几日的行程。
“这次只有我们兄弟两个!其他人统统靠边站……”
齐钰的声音在耳畔徘徊,他哑然失笑,继续写着字。
自窗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喘气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熙一点点闯入众人的视线。
他面色发白,额头满是冷汗,因为跑得太急,衣衫凌乱,显得有些狼狈,连呼吸声都微微颤抖。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有人问:“陈兄,你不是今日下山回家了吗?怎么,忘带东西了?”
陈熙没有回答。
他目光惊恐无比,像是听见了什么极难接受的事情。这视线可怕无比,看得人心里悚然一惊,下意识也出了身冷汗。
陈熙一一环视过众人,目光掠过齐钰,随后极慢极慢地挪到了坐在最末的沈孟枝身上。
沈孟枝已然抬起眸,安静地望着他,唇角还残存着一抹未消的笑意。
他带着一丝疑惑,轻声道:“陈熙?”
陈熙张开口,牙齿几乎都在打颤,因为太过惶恐,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半晌,他才用沙哑至极的嗓音,惶然吐出几个字来——
“雁朝将军……战死了。”
*
元历三十八年,燕陵军队在行进途中遭到埋伏,全军歼灭,雁朝将军沈云言战死于沉因山脚下。
闻讯,朝廷大震,举国哀恸。燕陵国君萧琢下旨,将以大将军之礼厚葬雁朝将军尸骨,抚恤沈府,同时,以郎中令娄崖之子娄兴为主将,顶替雁朝将军之位,率兵出征。
沈云言下葬那日,沈府满门素白,沈恪站在大门处,看着送葬的队伍渐渐走远,目光在最初的恨意沸腾后,已经彻底凉了下来,近乎冰冷彻骨。
老管家紧紧搀扶着他,低声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