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去说亲了?我颇有些意外,是父亲的意思,还是三哥自己的意思?他还没对齐令死心?
不过思索片刻,我内心的起伏便已归于平静,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杨家只要同齐家结亲就好,有了这门亲事就像是有了一道保命符,未来如若事发,杨家背叛之事被齐家知晓,有齐令这在,至少齐家会有所顾忌,不会撕破脸皮放到台面上来,不会将杨家置于死地。
既然如今齐音碰不得,齐家开罪不起,那就只能想方设法地继续欺瞒拉拢,用旧情,用姻亲。
齐令和三哥大婚那日,建府之后同杨家人再无往来的二哥破天荒地出席了喜宴,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我看着暗探送来的信,视线逐渐模糊,我竭尽一切所能想知道二哥生活的点滴,可知道之后又如何,只不过是将心口的刀插得更深,再也不能自拔罢了。
齐音是在一个盛夏之日诞下了皇二子和皇三子,皇上为了她甚至去了行宫避暑,还召了齐母入行宫陪她生产,盛宠如此,六宫妃嫔眼红得滴血,而我冷眼旁观,心中只觉她们蠢。
天子为龙皆有逆鳞,齐音,许就是当今陛下的逆鳞吧,古来若非天子庸懦无能,否则哪有护不住一个女子的天子,只有不肯用心的天子罢了,皇上城府深沉,如若有人在齐音身上错打了主意,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遣人往永安宫送了贺礼,贺齐昭仪诞下双生子之喜。
许是月圆而亏,齐音后宫占尽风光的同时到底没能处处圆满,齐府传来噩耗,齐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我看着信纸上的字,脑中浮现起那个眉眼沉和的老人,这也难怪,齐父到底年迈老朽了,居于寒地数年,后又奔波回京,身体终是遭不住了。
我捻着手中的密信,心想着齐音不知该如何悲恸,齐父待她如珍如宝,从小溺爱着她长大,齐家人是齐音割舍不掉的血肉,纵使皇上是天子,齐音宠冠六宫,却也管不住人世间的生老病死。
想着想着,我心底却泛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异样情绪来,我倒有些羡慕她,羡慕她还能为骨肉亲情哀恸悲伤,我深知我这一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父亲逝世生出那种切肤之痛来。
皇上从午后就开始安排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地出入皇宫,一会儿给齐府送人参,一会儿给齐府送冬草,太医院的翘楚早都悉数遣去齐府了,送这些补药还有什么作用呢,油尽灯枯,纵使皇上再心疼齐音,也救不回她的父亲的。
直到入夜之后,永安宫也派出了两个小宫女抱着燕窝补药加入了来来往往的宫人之中,说是齐昭仪心忧家父,遣人前往齐府探看。
原来如此啊,来往频繁的宫人,原是为了入夜之后掩护齐音无声无息地出宫,去见齐父最后一面。
当真情深似海,我转着手上的红玉戒指心中冷笑,皇上向来行事严谨,若不是我有心在永安宫宫门处安插了个洒扫小太监,谁又知道那两个宫女竟然是生下双生子体弱抱病的齐昭仪呢?
齐音已有三子,齐沧镇北有功,而我多年无子,后位越发显得有名无分,岌岌可危,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把消息透给祥福宫吧。”我摘下那枚红玉戒指,烛光之下血色妖娆。
中宫之位我若坐稳,有时也需得其他蠢货给我铺桥开路,人言可畏,齐音越是身在风口浪尖,我的后位就坐得越稳当,如若一朝事发,还能让皇上厌弃李筠巧,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啊?
可我没想到李筠巧竟然生出虎狼之心,妄图深夜刺杀让齐音死在宫外。
是我疏漏了,忘记了一个女人的嫉妒起来能有多么狠辣可怕,再娇媚的人也会变得心如蛇蝎,而且李筠巧身后的李家,确实也非善类。
我急忙将人手撤得干干净净,深宫之中难免有个意外,安插在祥福宫里的两个暗桩被无声无息地除去,我努力撇清同李筠巧可能存在的任何干系。
我静静看着功名卓著的齐沧被调入李巍骑下同骠骑将军分庭抗礼,看着惠妃因殿前失仪被削去妃位降为宝林再无复宠可能,看着皇上铲除李家结党心腹巩固朝政,看着李家逐渐沦为一个空壳再也翻腾不出风浪来。
我心惊胆战地等着,可事情逐渐平息,皇上料理完了李家却并没有对我发难,我的心才缓缓放下,庆幸自己行事小心隐藏得当,终是躲过了这一劫。
吾皇番外——雨中泪(七)
此事之后,我明白永安宫的地位非我可撼动,妄想诞下嫡子更是无稽之谈,索性撂下手以静制动。
无论皇上如何宠爱齐音,只要我未有行差踏错违逆宫规,他就不会枉顾法度废除皇后,宠妃便是宠妃,承元止这个皇上,总不至于为了情爱昏了头脑动摇江山社稷。
如此,我除了打理好六宫事宜不留错漏外,闲来便是翻看二哥府上暗探传来的信件,心倒是渐渐安定下来。
冬日严寒,二哥的身体不好,咳疾越来越严重,我夜夜忧心,而此次西南大旱皇上驾临太庙祈雨,二哥作为奉常必然是要一同前往,不知他身体能否受的住。
没想到太庙一行却波澜乍起,我听闻有匪徒妄图刺杀皇上时,虽然震惊但还是稳得住,可入殿看见二哥倒在血泊之中时,我却顿觉天昏地暗,眼前一片黑沉。
二哥为皇上挡了一刀,伤的极重,我顾不得宫规,日日召见太医,不敢遗漏一丝一毫二哥伤情的变化,直至二哥的伤情稳住,我的心才稍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