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肃不过才提了仙音烛,阳筠便连连摆手推辞,似乎十分忌讳。
“东宫里头也就八凤殿还摆得。”武承肃不解道,“花园里头还是弄些新花样,大家看着也热闹些,至于那仙音烛,只留一盏在外头便罢了。”
阳筠脸绷得紧紧,略犹豫了片刻才皱眉道:
“那仙音烛太过机巧,又是前朝皇帝用来供奉死人的,直到现在还为世人诟病,实在是不吉利。去年我见你在兴头上,不好扫你的兴,又听说有司天监看过,便按下这事不提。今年可不敢如此了!”
“可是有什么说法不成?”见阳筠执意推辞,还说此物不祥,武承肃不以为忤,反倒来了兴致。
早听闻高阳擅长巫卜之术,见阳筠这般郑重其事,武承肃还以为有什么秘术作根据,想是司天监也不通此道,难免心生好奇。
他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来,催问阳筠不教摆仙音烛究竟是何道理。
阳筠不禁苦了脸。
只因生为女子,她并没有学过高阳那些巫术,于占卜、扶乩等确是一概不会,连天象也看得不甚明白,更别说这青乌之术与行理之法了。
平日里她仅仗着有几分天分,凡事不过凭心,时常比旁人感觉更准罢了。
可就是这几分直觉,倒比一般的巫祝还灵上许多。
见武承肃问得如此认真,阳筠反倒更不好说实话,若说自己不过凭心胡言,倒像是有意敷衍他一般,还不如顺口胡诌显得可信。
阳筠思定,便重新讲了仙音烛的由来,又说此物太过奢侈华丽,虽说天家贵胄可用,却不可一下子就是十来盏摆出来。
且东宫又将其摆在四方,如此奢靡,本就对天地不敬,恐怕因此冲撞了神灵,惹来天怒人怨。
“前朝皇帝那般宠爱女儿,也只备了一盏而已,且供奉没多久,那皇帝也崩了。世人都说是他思念女儿、抑郁而终,我却以为是奢靡太过。连那公主怕也是如此,只因享了太多福气,又不修德行,故而早早地丢了性命。”
见阳筠只说三分话,武承肃还以为是高阳不外传之术,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好问到底了。
然而阳筠口中所言“惜福”的道理,武承肃倒听了进去在,翌日便命人将仙音烛收入库中,再不许轻易取出。
至上元节那日,皇宫里还是一派奢靡繁华,东宫却收敛了许多。
阳筠出去看时,见没了去年那些奢华机巧的玩意儿,换上的是数不清的精致小灯,更单辟了一块猜灯谜的去处,众女眷、宫人穿梭其中,竟也觉得十分热闹。
众人不知其中原委,还以为今年太子殿下别出心裁,特意弄得如此温馨,倒都有些其乐融融的惬意。
阳筠站在一溜十六色的琉璃灯下,俏笑着看着武承肃。
虽然她心中还是觉得此举纤巧,但比之去年的奢靡铺张已是好了太多,想来东宫也用得,不算犯了忌讳。
武承肃见阳筠心安,不禁心情大好。他虽有心与阳筠观灯,却不敢让她在外头多待。
正月天寒,阳筠又将临产,武承肃实在不敢冒险,待阳筠走了一圈,他便急忙催她回八凤殿了。
阳筠笑着说他太过紧张,武承肃也跟着笑,心里却没丝毫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