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况是高长的族弟,在这支队伍里边,他和高长的关系最为亲密,留下来照顾高长。
田武对高长忠心耿耿,也没有走。
曹丰、曹幹兄弟出了高长住的院子,与田壮和另两个小头领作别,领着郭赦之、李顺等本伙人回到自住之所。伺候曹丰等饮食的村妇已做好了晚饭,给他们端来。
今日入堡,各部义军抢的东西,以堡内住民的私人财货为主,粮食等物,须当等董次仲清点完毕后,再给各部分发,但虽粮食等现尚未发下,堡内住民、田交家里,却是存有粮、菜、肉的,曹丰这伙人抢了些回来,故而晚上的饭菜甚是丰富,有酒有肉。
曹丰等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颐。
此前不提,便是起事以后,也很少能吃得这么痛快,所以尽管高长受了伤,而他们本伙儿的人在今日打坞堡此战中虽没有战死的,却有几个受伤的,可屋中的气氛还不错。
郭赦之箕腿而坐,大口喝完酒杯中清澈的酒水,抹了把淌下的酒渍,说道:“这是什么酒?咋这么清,这么好喝!”央求曹幹,说道,“阿幹,你认字了,你去看看,是什么酒?”
曹幹起身,到酒坛边去看,见上边用红色的隶书写着:“中山冬酿一石”。
石,折合后世的重量单位,约六十斤。这么重的一坛酒,也不知是怎么弄回来的。不过此时,酒坛里已没有六十斤酒那么多,少了小半坛,大概是伙里的人等不及曹丰回来,先取走喝了。
曹幹回到席上坐下,答道:“田大兄,是中山冬酿。”
中山冬酿是天下知名的美酒,产自河北中山国。
众人中倒也有人听闻过此酒之名,夸赞说道:“不愧美酒,就是好喝!”
郭赦之等不及伺候的村妇给他倒,起身来,自去倒酒,举动间,一抹金光闪过曹幹眼角。
曹幹看时,见是郭赦之的手指上带了个金戒指。
顺着曹幹的视线,坐在曹幹下手的李顺也看到了这个金戒指。
李顺乃说笑似地说道:“郭大兄,你那戒指上的血擦干净了没有,你就戴上了?”
曹丰不知李顺此问何意,说道:“什么血擦干净了没有?”
李顺答道:“曹大兄,你不知道,这金戒指,是今日在田交家院子,我与郭大兄去屋里找值钱物事时,郭大兄砍掉了个小奴的手指,抢来的,因我问他,血洗干净了没有。”
曹丰说道:“砍掉手指抢来的?”
李顺笑道:“可不是么?郭大兄,你给大家伙儿说说,那小奴被你砍掉手指后,是个啥样子?”
郭赦之嫌用勺子取酒慢,拿漆酒杯直接从坛子里舀着喝,连灌了几口,才回答说道:“啥样子?叫的比驴都响,还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曹丰说道:“左右不过是个戒指,你想要,夺了就是,何必砍他手指?”
郭赦之说道:“大兄,我问他要了,他不给!我不砍了他手指,还能咋办?”
这郭赦之性子虽是粗野,平日在伙里时,仗着身强力壮,也不少和伙里的人争执,但最多也就是打上两拳罢了,没做过过火的事,若是后来发现,争执的事是他错了,他亦肯向被打的人道歉,但是抢掠时,却为了个金戒指,而能做出砍掉人手指的事来!
曹幹没有说话,只是暗叹了一声。
曹丰问道:“阿幹,你想啥呢?”
“哦,我在想,这田家这么有钱的么?一个小奴都有金戒指!”
边上一人插口说道:“可不是咋的?这田家是真他娘的富!阿丰、阿幹,你俩今儿个光顾着陪高从事在亭子里待了,没下手去抢,真是亏大了!我给你们说,那田家,就连马桶都雕着花,小婢穿的鞋履都是丝的,摸在手里,那叫一个软乎!”
郭赦之抓了块肉,塞入口中下酒,嘴里全是酒、肉,呜呜啦啦地说道:“肯定软乎了!要不然你咋会连着抢了三四双!好像你能穿似的!”
插口这人个头不高,和曹丰、曹幹长的略有相像,正是今日打坞堡时,紧跟在曹丰、曹幹后头登上坞堡的曹丰的族兄,名叫曹德。
曹德不在意郭赦之的嘲讽,把手里的肉吃完,又仔细地舔了舔手上的油水,说道:“我不能穿,将来拿回家里,给我妻穿!”
李顺笑道:“小郎,要是不富,这田家能称得上是荏平的头等强宗么?田交的这坞堡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宗兵、徒附守,咱也不至於这般难打!好在虽是难打,现在也终於是打下了!”
曹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田家的这坞堡,今日总算是打下了,有了粮、有了衣,总算是能安安心心心地过个好冬了。”
他顿了下,放下筷著,就着曹德“抢来的鞋履能给他妻穿”的话,与诸人说道,“咱们能安心地过个好冬了,可也不能只咱们过个好冬。打下这坞堡前,我就琢磨,等打下来后,得了粮食,咱得抓紧给乡里送回去些,也得让咱们的亲族、邻舍都能过个好冬,不要饿坏肚子,更别冻死了人!现在坞堡打下了,我想等董三老把粮食分下来后,咱就派几个人回去,给乡里送粮吧,你们说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