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靠得极近。
他注意到她今日没戴垂珠毡帽,只挽着一支流苏金钗,衬得她娇怯中别有番风致。有多久,她没精心装扮过自己了,是为了他?
那一刻,他哑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说出有生以来最大胆的话。他藏得太深,她并不能肯定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她决定用自己全部的尊严赌一次。
“少筠,我也是女人,寻欢作乐可以找我,何必舍近求远?”
他惊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的意思是……投怀送抱?
她靠近他一分,抬起眼,看着他那张足够迷惑人心、足够迷惑天地一切的脸。他的眼睛真美,眼里的光像极屋檐飞落的雨珠。
再靠近,近得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杂乱无章。
他张了张口,只觉她的靠近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霜兰儿没说话,身子微微前倾,在他完美的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太震撼了,龙腾轻触着自己的嘴唇,痴痴看着她。那一刻,他好似触电般,从头到脚,欢愉流向四肢。
霜兰儿脸色绯红,声音颤抖,“少筠,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不逼你,我等你愿意告诉我……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换药,好不好?”
龙腾仿佛着了魔,轻轻点头。
出了醉红楼,雨还在下,落在房顶瓦上铮铮有声。
不知哪家的茶馆,有人呜呜咽咽吹奏着玉笛,曲调和着叮咚的雨声,为宁静的雨夜增添说不出的风韵。
风里,雨里。
霜兰儿突然停下脚步,龙腾从她身边走过,依旧向前。她注视着他的背影,足足有一刻,神情专注,似是忘却一切。良久,冷雨落在她脸上,令她瞬间清醒,疾奔几步跟上他,“少筠,等等我。”
龙腾停住,俊朗的面容上有淡淡的潮红,许是饮酒的缘故。回首,风中,雨中,他突然伸出手来。
霜兰儿只觉手上一紧,他竟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往前。
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霜兰儿却突然觉得感动,觉得心酸,眸中漫出泪光。想起两年前一天,积雪尚未融化,他让她学骑术,她骑得并不好,北方马儿性子又烈,她被马儿狠狠摔下来,全身疼得仿佛要裂开。
她记得,他就在身旁,骑着另一匹马。他一动不动,只高高坐在马上,冷漠地俯视着她。天知道,那时她很希望他能伸手将她拉起来,可他没有。此后许许多多次,他从没拉过她的手,从来都是冷冷望着她,明明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
直到那日他疯狂地在贺兰谷山洞前寻找自己……他这样的神情,她已有两年多不曾见,可那样熟悉,她从不曾忘记过。
他的手是温热的,连带她的心也温暖起来。她的心酸过往,眼下的紧迫形势,他究竟隐瞒什么,今后又该如何,所有一切,她尽数抛在脑后,只愿陪着他一路走下去。
早已远离醉红楼,远离喧嚣的街市,远离烂醉的灯火,唯剩下迷茫的雨夜。
走了片刻,龙腾终于出声,“不用你帮我换药,你回去吧。”
霜兰儿愣住,不明白龙腾为何突然变冷。刚要开口,玄夜突然自高墙跃下,拱手恭敬道:“王爷,郡主。”
龙腾见了玄夜,使了个眼色。
玄夜会意,在龙腾耳边低语几句。
龙腾听罢,转身望向霜兰儿,淡淡吩咐:“玲珑在风满楼等你,你们好好商议,快去。”
霜兰儿拉住龙腾,“那你呢?”
龙腾低首,愣愣望着霜兰儿握住自己手臂的手,他突然拂落,“庭澜在等我,你跟玲珑商定后,让玄夜知会我一声。”说罢,他急欲离开。
霜兰儿急了,大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龙腾背身,风里,雨里,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大事未成,我们不要再见面。有事我会让玄夜通知你。”说罢,他飞快回眸,却望见她眸中满是失望,心中狠狠一痛,终究放软语气,“其他等事成之后再说。”
话音落下,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独留他淡淡的男子气息,萦绕在她身前,却被风无情地吹散……
风满楼。
踏着雨声,霜兰儿来到从前密会的厢房。
玲珑等候多时,面露不耐烦,“纳吉雅郡主,眼下什么时候,人上哪去了?让我等这么久?”其实,她主要的怨气还是因纳吉雅郡主要嫁给龙腾。她本想,让爷爷除去纳吉雅郡主,她睁只眼闭只眼,哪知纳吉雅郡主命大,逃过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