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沉梦香甜。
外宿早上不用去给归海夫人请安,本来应该睡个懒觉,人的惯性却是可怕的,仍然天蒙蒙亮就醒了过来,抱着头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越是想睡越睡不着,以前在地球每逢周末都能睡到下午的本事不知道那里去了。
既然睡不着,我干脆坐起穿衣,不一会睡在外间的小六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进来,看见穿戴整齐的我,吓了一小跳,忙跑进来帮我梳洗打扮。
梳洗完,天色还未大亮。我想想与其在这等着归海·月明来接,还不如我们雇两顶小轿自己回去。归海·月明连我假夫君都不是,总麻烦人家不好意思,还是发扬前世的自力更生精神吧。
和小六一说,小六立时赞成,她对归海·月明成见非常深,巴不得再和他没有任何交集,总是说事有一就有二,归海·月明是伪善,要我提防着些。
既然没有异议,我们两便收拾好包裹,向外走去,却在普出院门的时候遇见了迎头走来的归海·月明和伶舟主仆。
我诧异止步,抬头看看青蒙蒙的天色,脱口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得几点起床啊?”
归海·月明微微一笑,道:“才起来不久。”
小六撇嘴道:“又骗人,从归海府到这里怎么也得走半个对时,你们怎么可能才起来,难道会飞不成?”
伶舟急道:“没有骗人,我们昨夜就住在你们隔壁院子里,那里用走半个对时才到。”
我奇怪的道:“你们昨夜也住在这里,没有回家?”
伶舟点头道:“是,主子怕夜里有什么事,大奶奶您害怕,便一起把隔壁院子也订了下来。”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我微微动容的抬眸望向归海·月明,他恰好也看向我,我们眸光乍然相接,神色俱是一动,又齐齐把头转开。
“咳……”我清清喉咙,不敢再抬头看他,提裙盈盈一礼,轻声道:“谢谢小叔费心,琥珀感激不尽。”
归海·月明连忙点胸还礼,眸露内疚之色道:“嫂子请勿客气,大哥不良于行,月明本就该代为照顾嫂子。”
我轻轻抿唇,忍了又忍,还会没忍住,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白国我是一定要离开的,当时不管谁去迎娶,我都会跟着走,所以你不用内疚,也不用再为我做什么,只把我当成和平彤一样的嫂子就行。”说完不等他回答,迈步当先而行。我不想他背负着对我的歉疚过以后的人生,二十一岁正是吃喝玩乐打仗泡妞没心没肺的年纪,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守护我这个假嫂子身上?况且即使是他真的骗了我,但也不能抹杀帮我离开了白国这一事实,瑕不掩瑜功大于过。
小六用力一跺脚跟上来,气得嘀咕道:“就您好心,可谁真心待您呢。”
我闻声回头,拉住她的手并肩而行,低声笑道:“小六姑娘真心待我就行了,我不贪心。”
小六一急,连敬称也不用了,红着眼圈嚷嚷道:“小姐你怎么还有心说笑,眼看着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老爷夫人们在天上有知眼睛都闭不上……”
听她提及家人,我心中也是一酸,不禁抬头看天,自问这两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却为何如此命运多舛,真是天意难测。但不管怎样,也要活下去不是,若苍天不给我幸福,我便斗斗天!!
一路无话,回到归海府,先去归海夫人处请安,却正赶上众人从归海夫人处出来,管事婆子们看见我们纷纷行礼。
长史夫人带着儿媳平彤和女儿长史·晓晓随后走了过来,长史·晓晓看见归海·月明满眼欢喜,远远便娇声呼唤道:“二表哥,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很忙么?”
归海·月明温和笑道:“年关将近的确有些忙,前段时间听说表妹病了,近来可大好了?”又急行几步,走到长史夫人等身前,点胸施礼道:“姨母安好,表嫂好。”
长史夫人忙忙伸手相扶,慈爱笑道:“好好好,便是不好,看见这么英俊本事的外甥也就好了。”一句话说得随侍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来,纷纷躬身给归海·月明请安。
我知道长史夫人看着归海夫人的眼色过活,即使不讨厌我,也不敢和我亲近,所以从来不主动示好令她为难,一向只是浅浅相交。此时亦慢慢走过去,候着他们说完话才提裙屈膝行礼,道:“长史姨母安好,平彤表嫂好,表妹好。”
归海夫人不在眼前,长史夫人倒是和蔼很多,笑着点头,道:“回来了,在外面睡得可习惯?若是没睡好就回去补觉吧,你婆母吃完早饭说乏得很,回房去休息了,你晚些再去请安即可。”
“表嫂好。”长史·晓晓向我盈盈一礼,笑容娇美,“母亲说的是,嫂子你现在去也见不到姨母,还是先回去歇歇吧。”环目四顾,微微诧异的道:“怎么没见到大表哥,二表哥却和表嫂走在一起?”
我心思电转,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归海·月明已经微微笑道:“大哥直接从客栈去早朝了,怕嫂子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便叫我去接了嫂子回来。”
长史·晓晓恍然,掩嘴娇笑道:“大表哥一向刚直勇武,真没想到竟然会对妻子这么好,表嫂你真是有福气。”拿眼一扫归海·月明,眸露异色,轻轻咬唇道:“不知道二表哥将来会不会也对……二表嫂这么好哪?”
长史夫人笑嗔道:“这傻丫头还用问么,那是自然了,你二表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对谁都温和有礼,待自己的媳妇儿只有更好了,只是不知道那家的小姐有这等福气,能嫁给你二表哥为妻。”
归海·月明俊脸一红,低声道:“姨母说笑了,月明愚钝,谁能看上眼呢。”
“哎呦。”长史夫人夸张的拉长声音道:“若是连咱们明月公子都看不上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长史·晓晓凑趣,道:“什么可能?”
长史夫人以袖掩唇,噗嗤笑道:“可能……是个瞎子……”
“哈哈哈……”随侍的丫鬟婆子都捧场的笑起来,一时气氛热烈。
他们说得热闹,我也不好先行告退,只好陪着干笑。百无聊赖的左右顾盼时,突然发现一向话多嘴快的平彤今儿却一声也不吭,除了方才给我回了个礼外,就一直呆呆站着,眼睛还隐隐泛红,到好似哭过一般。
我趁着众人不在意,斜移两步走到她身前,悄声问道:“表嫂你那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平彤似乎正在出神,闻言愣愣抬头,见到我关怀的眼神,立时湿了眼眶,摇头低声道:“没有不舒服,我很……很好……”嘴上说好,声音却难以控制的微带哽咽。
我真的吓了一跳,忙侧身挡住她,避免别人看见她的异样。在大宅门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做媳妇的再委屈也只能背后哭,尤其是在婆婆面前,打落牙齿合血吞,绝对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任何异样,这才叫贤良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