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弘被李卫这么一拉,他也不是混人一个,一怔之后立刻冷静下来,稍稍一琢磨,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耍起阴谋点子来,就比他们这些拿命在战场拼的人要阴险的多,若是涵养不够的人,恐怕真要上了这闻达的当。
李卫根本没想去理那越惹越来劲的闻达,对着三个美国记者和大公报女记者道:“嘿!好吧,我答应带你们进城!不过,仍是一句话,一切行动听指挥,只要有任何不行,我有权立刻中止,马上撤回,所有人不得有意见!”
“没有问题!”茉莉率先表态,难得这个倔驴似的连长能够改口,生怕李卫会反悔,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想到能进到日本人占领的城里转一圈,跟到了日本人的老窝里看个究竟没什么区别,可不是一般人能有机会进去的,简直是太有新闻价值了,米露尼三个美国记者就变得极为兴奋,哪儿还能有意见,再说李卫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立刻拍着胸脯直点头保证听话。
副连长丁弘却是撇了撇嘴,这帮子被宠坏了的记者是越来越法天,连敌人的老窝都想探个究竟,真不知道这死字是怎么写的,还亏他们是靠笔头子吃饭的呢。[
负责接待中外联合记者组,区队里哪怕是整个分区也找不出比李卫更适合的人,能打仗,善于动歪点子,够学历,会洋文,不论什么样的人文攻武斗,也别想在李卫这里讨得了好去,除了个别缺点种种外,用到了实处也是一号人才。区队长王保打得就是这样的心思,这么一个法天的部下干到现在也没让居心不良之辈得手,事实证明王保的决定是政策的,这也很让王保得意了一阵。
没想到李卫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居然答应了分明有很大风险的行动,闻达编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以他对李卫的估计,没理由答应的这么痛快,难道真的不把这些记者的性命当回事。还是真得有所倚仗?!
“闻编辑!”李卫冲着闻达笑了笑,这笑意明显很不同寻常。
“什么事?!”闻达一怔,似乎从李卫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有阴谋的意味。
“闻先生,我认为你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所以很抱歉,为了保证多数人的生命安全,你将法参加这次的进城行动,我会派人护送你返回营区!”李卫打着官腔似的语气里透着兴灾乐祸,小样儿还玩不死你。
跟十二区队总是要别苗头的中央日报闻达编辑,还不致于要他的命。但贸贸然找机会弄掉一个采访人员。别的人都不是傻子,总归会给人于口舌把柄,李卫却也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
一听到李卫居然将他排除在外,闻达立刻跳了起来,急道:“不,不,绝对不行,你不能这样!”一个记者被断了采访的途径,几乎就跟废了没什么两样,闻达自己跟这三个美国记者没什么交情,大公报的女记者又看自己不顺眼,四个记者采访回来后新闻共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下子闻达算是知道这姓李的有多阴损了,说得比做得还正义凛然。
少数服从多数,连反驳的借口都没有。
“抗议效!”李卫根本懒得理这家伙,手挥了挥,两个如狼似虎的战士冲了过去,有道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秀才扭不过大兵,两个战士一左一右架了就走,根本就不给闻达编辑的挣扎的机会。
这回闻达可是连哭得心思都有了,平时拿话挑十二区队的刺。这样不安分的家伙跟在队伍里,危险因素也少不了,其他四个记者却对他也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各位稍等,我先去安排一下!”李卫还是不敢把话给说大了,带四个记者进城毕竟不是游山玩水,谁也预料不到会不会发生意外,即便城里的日军大队长是自己人,但也不是万灵丹。
在左右吩咐了一番,李卫示意记者们安心等待。
这一等待可是好久,其他战士们不动如山,或坐或站,丝毫不在乎这么漫长地等待,李卫则靠着一截断木,闭目养起了神,靠近了似乎还能听见他的轻微呼噜声。
米露尼·乔,默多克·华盛顿,哈利·杰克逊和茉莉这四个记者却在这聊的等待中,从最开始的茫然等待,到有些开始不耐烦起来,各种打发时间的小把戏都耍了一通,可还是没有听到李卫说出发的命令。
任丘县城门口的日伪军士兵已经换了两拨岗,太阳渐渐落下地平线,天色逐渐转黑,四连的战士们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取出些干粮分发充作晚餐。
“李卫连长,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进城?!”有些等得坐立不安的米露尼冲着李卫抱怨道,其他三个记者也是一样的神色,对于时间就是生命的记者们来说,什么也没做,白白浪费半天时间实在是太奢侈了。
“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李卫老神在在地冒充着一休哥,心里却不以为然,进鬼子老窝里哪有那么容易,要通过三连和武工队,调动平时埋下来的资源和人力,隐藏起来的势力都要开始运转起来,没个一时半会儿,恐怕没那么快把进城的通道给打通。
别看李卫他们坐在这儿所事事,平时埋伏在任丘县城里的暗钉迅速发动起来,给李卫他们安全入城制造机会,正忙得焦头烂额呢。[
“都给老子站利索点儿,别他妈蔫蔫巴巴地,谁***给老子装拉肚子,老子削他的皮!”伪军小队长陈强站在东门口吆三喝四的检查着守着城门的士兵,城门楼子上日军伍长不时地伸出脑袋往下张望几眼,满意地点点头缩了回去。
本来这会儿并不是陈强这支小队来轮值,哪儿知道本该当值的那一个小队好些个士兵突然闹拉肚子,使站东门的兵力不足,日军大队部干脆就把陈强这支小队抽过来顶班,还在戏园子听上没几曲儿,正在兴头儿上的小队长陈强被人硬生生从戏园子里拖了出来,拉着小队替别人干这没好处的活计,这一肚子火真是没处泄。
伪军班长孙老四把身子站得毕挺,装着目不斜视,班里的几个士兵也是老老实实的,生怕被小队长的怒火给涉及到,临天黑关城门还得好一会儿,这岗估计得站上两轮,没到个三更天是别想睡觉。
小队长陈强扫了一眼城门口的几道拒马,怎么看怎么觉着碍眼,叫嚷着让手下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挪腾起来,一会儿挪到这儿一会儿挪到哪儿,尽拿自己的兵穷折腾,泄这名之火。
“这帮子灰孙子,就知道抢老百姓的东西吃,娘的,便宜不好占,吃死你们,拉死你们。”陈强嘴里咕咕囔囔地骂个没完,听见的士兵就知道小队长又在诅咒那些没来轮值的小队长,下午那会儿不少伪军士兵闻在军营门口卖烧鸡摊子上飘过来的烧鸡香味儿,那香气儿赞极了。不过在日军军营门前摆这样的摊子分明和肉包子喂狗没什么区别,缩在城里肚子里本没多少油水的伪军甚至连日军士兵都没能忍住自己肚子的馋虫,一窝蜂地冲过去拳打脚踢,轰开了哭爹喊娘的摊主,将几十只油香滑嫩的美味烧鸡抢了个干净。
哪晓得过了没多久,不少贪嘴的士兵出现腹泄拉肚子,这才知道这烧鸡不太干净,可是再找那摊主,早就没影儿了,好几个小队的士兵都是拉得昏天黑地,腿肚子直发软,站都站不起身,只有不在军营和没抢到烧鸡的士兵没有半点事儿。
拖拉着据点挪来挪去,一身臭汗的伪军士兵也是一肚子火,真是被那帮馋嘴的孙子给殃及池鱼。
指手划脚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小队长陈强才算消停下来,士兵们却是累得跟条死狗似的动不得,这实木打造的拒马可不是一般的沉,在门口被小队长陈强吹毛求疵地摆了个样式,和防御冲击没有半点关系,以一个很古怪的形状摆在城门口,让人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不过陈强却还洋洋得意的自诩为“龙门阵”,上对十二天干地支,下对五行八卦,运风转水,挡神阻鬼,除非诸葛孔明再生,摆入八阵图才能与之一比。
伪军班长孙老四和几个班长互视一眼,齐刷刷翻了个白眼,这姓陈的纯属听戏听多了,吃饱了撑的,就那几个破拒马还能摆出什么名堂,一把大火或两个手榴,保证连个渣都不剩。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伪军士兵地气势汹汹又拦住了一伙要进城的人,恨不得要吃人似地道:“不许动,检查!”八路军游击队面前像摊烂泥似的伪军,在手寸铁的老百姓面前就会仗着自己手里的枪杆子作威作福,这家伙又以为自己发现了一条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