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熟人相赠,自然只是元千打的幌子。
字画署名“月槐”二字,虽非出自名家,却很是耐看,罗普郡郡丞便没有深究,随口吩咐下人把字画挂在了正堂东侧的墙上。
等他得知这字画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时,已是几年后的事情了,那时,他可不敢再说这字画是寻常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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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元千跟展朋回经略府之后,展朋当即命人准备了几样酒菜,摆满一桌,他则亲自为元千斟上酒水,两人对面而坐,饮酒相谈。
“原来展兄如今身居经略使之职。我真是失敬了。”元千执起酒杯,和展朋杯盏相碰,说道。
“你莫要说笑了。名位上是经略使,实际不过是被打发来戍边。东北苦寒之地,还让郡主跟着我受苦了。”展朋心情沉闷,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大长公主没有向荀皇进言,讨个恩典么?”
“我和郡主多年来站在蓊茸那一边,当今皇上与我们难相容亦是常理。”
“好在这边境向来无战事,展兄的日子还算好过。”
“本来风平浪静,但这段时日以来,羌北王塔卡已脱离控制,自行其是。塔卡毕竟是汀域长公主的驸马,而长公主又是皇上的胞姐,皇权虽不容羌北族自立,但有这一层血亲关系,两方之间就十分微妙,而我处于其中,无论做什么都逃不了罪责。”
“我对东北军务不甚了解,不能替展兄分忧。不过在我看来,只要羌北族对维国还有依赖,而荀皇对羌北王又心怀忌惮,展兄在两边势力之间,日子就不会难过。”元千思虑清晰,说道。
“若是羌北族仍依附维国,边境无战火纷扰,我的确不至于引火烧身。而皇上对塔卡失去信任,他们两方便是不同立场,断然不会联手对付我。”展朋点点头,分析道,“只是塔卡怎甘放弃称霸一方的心思,退回原来的位置?”
“无需改变主意后退,只要他在目前的处境不能得益就可以。”
“听闻上月羌北族和羌南族在羌北河谷有一战,塔卡的人并未讨得便宜。”展朋似有所悟,说道,“你的意思是借助第三方的力量。”
“羌北族本没有拿下羌南族的实力,何况羌南族背后还有湳国时刻观望,拓跋雅布跟羌南王又似乎别有交情,这都为两族的争战平添了变数。”
“一旦羌南族为湳国收服,羌北族无力应敌的情况下,定然还会重投维国怀抱。”
“这是下策。”
“那何为上策?”
“如展兄所言,以荀皇同长公主的关系,羌北王便是你在新皇权之下立足的隐患。所以我认为的上策是,无论湳国是否出手,在羌南、羌北两族的对峙中,你都有必要坐视事态朝着不利羌北族的方向发展。这样一来,荀皇就不得不重视你的军力对整个国家的作用。”
展朋听得元千所言,不禁眼前一亮,心中已接纳了元千的谏言。两人推杯换盏间,又深入探讨了一番各国局势,对于元千“一心为故交”的筹谋,展朋心底全无疑虑。
然而元千虽然没有说假话,但言语的后半段还是有所省略。若羌南族为湳国收入囊中,羌北族又被羌南族攻下,维国之东北就再无屏障,湳国和维国随时可能重燃战火。
而这,正是连涩谷谷主曲瀚殇期待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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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返回大都的赫连嘉露心情稍有纾解。听闻正月里大都新进了一批好茶,赫连嘉露便来到宫城外的一间茶楼,打算采购几样茶叶派人送往枒柨林场。
一番采买过后,赫连嘉露意外发现,这间茶楼中竟有一道槐花晾制的茶叶,不由心中触动,当即请店家烹了茶,自己则在茶楼二楼坐下来,静静品味这槐花茶的清香。
曲月淮在大都停留已逾一月。初入大都的前两日,他便打听清楚了此行目标——恭承婵媛公主的行踪。自从发生过廖晨行刺婵儿之事,枒柨林场的戒备愈加严密,羌南族所居的南寨亦难只身硬闯,曲月淮只能在城内闲散度日,等候婵媛公主露面,再伺机行事。这一晃就过了一个月。
赫连嘉露造访的茶楼,正是曲月淮数日来每日下午饮茶的地方。这天午后,曲月淮如常步入茶楼,登上楼梯,视野之内,只见楼上窗边的位置已有人落座。
窗边的女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气场极弱,不仔细注意不易察觉她的存在,而一旦目光注视向她,就再难移开视线。只因这样的容貌身姿,称得上举世无双。且令人过目难忘。
是她。
曲月淮瞬间认出女子,随即知晓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