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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在说什么?”莱昂纳多困惑不解,同时又有点崩溃,他实在不知道他只是下楼一会儿,怎么会又横空出了什么事故——但很快,他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一种失去掌控的慌张从一年前那间医院里的记忆中浮现。
当时,他如凯瑟琳所愿准备下楼,给她留出私人空间,但在走到楼梯口的那一刻,他仿佛被命运指引一般又鬼使神差地回去。因为太多疑惑藏在他心里了:为什么凯瑟琳那么小就远离父母和年迈的外曾祖母一起生活,为什么她的父亲对她如此冷淡,以及她对过往的闭口不言……虽然他有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那种不成熟,像一种残酷的孩子气,他好像就喜欢追问到底,把一切神秘的疑团搞清楚。但他遇上的所有人,又都惯坏了他,乐于告诉他以博取他的关注——除了凯瑟琳。
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在一墙之隔外听到了凯瑟琳从未有过的这种祈求般的哭泣——和她在任何一部电影里的哭声不同,显得格外软弱哀求。他不得不承认,凯瑟琳这样他从未见过,也许整个世界都未曾见过的一面反而更吸引他了,他怜悯发生在凯瑟琳身上的一切悲惨的童年经历,也就是那天晚上,他从宝格丽订了那枚戒指,他恐惧于婚姻的束缚,但一想到那个人是凯瑟琳时,这种恐惧短暂地消失了——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到后来他们会有如此之多的争吵。
“噢……一年了,你是想念玛丽娅了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难过的话,你可以对我随便发泄。”莱昂纳多面上小心翼翼地说。可能是贝克尔先生,也可能是安妮,他们无意说出了他当时从病房外那层楼走下来的事实,但没有关系,他可以有很多理由解释,也许他只是刚回来,或者他从另一条楼梯走上来后再去迎接他们——只要凯瑟琳被他说服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相。
凯瑟琳的怒气似乎随着他的话从脸颊上消散,但转瞬之间就化作了眉眼间浓浓的嘲讽:“果然,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对我说实话。”
莱昂纳多搂住她衣着单薄的身体,对她露出了一个无奈不解的微笑。他想说些安抚的话,但下一刻,凯瑟琳按住他的肩膀,同样温柔地提起另一件事说:“你知道我可以从宝格丽那里拿到你定制戒指的时间吧,我只需要随便想个理由,比如,我想给我的丈夫一个周年惊喜——但我没必要费这个事对吗?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莱昂纳多困惑地下意识说:“就是在玛丽娅去世后,你生日前几天买的——”
突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一个致命漏洞。
“你求婚那天对我说,你是在去突尼斯之前,在意大利买的。”凯瑟琳盯着他耀眼的蓝色瞳孔,曾经美好的记忆现在布满疮痍,怀疑如同毒蛇的鳞片般缠绕着她,陌生黏腻的恶心之感一阵阵涌上心头。莱昂纳多似乎一直都是那个他,只是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许多她早该看出的事情,她居然拖到了现在。
“你一直是个不婚主义者,从来没想过结婚,也幼稚到害怕于真正承诺什么,所以我最近经常在思考为什么你会突然想结婚。让我猜一下,你之所以会在玛丽娅去世后求婚,是因为你偷听了我和玛丽娅说的话,你知道了一切。你听到我在哭,又听到玛丽娅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莱昂纳多还没有向我求婚,让你以为我很期待婚姻,对吗?”凯瑟琳的语气里有一种少见的疯狂感,让莱昂纳多搂住她的手开始发颤,感到事情滑向了失控的边缘,“所以你以为你终于找到控制我的方法了。你以为和我结婚后我沉迷于家庭的幻象里,就会更爱你,更依赖你,但你却发现这没有用——”
莱昂纳多读懂了她的猜想,冷汗滑到了他的太阳穴,证明清白的急切取代了一切理智:“你不能这样污蔑我对你的心意!是,我是偷听了又怎么样?我是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为什么你宁愿坦诚你出轨,也不肯和我分享你的过去?我只是想更了解你!凯茜,我只是怜悯你遭受的一切——”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由于毫无防备,莱昂纳多完全没来得及躲避。凯瑟琳的手迟钝地发麻,莱昂纳多震惊地望着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的她,他脸上青白交加,羞耻与委屈让他几乎要大吼出来:大概从小到大,备受宠爱的他从来没有被亲密的人这么对待过。
“你在怜悯我?我需要你的怜悯吗?你这个混蛋!”凯瑟琳的暴怒盖过了莱昂纳多的一切情绪,她此刻从未如此痛恨莱昂纳多的这种天然被爱滋养长大的理直气壮,“你未经我的允许撕开了我的一切过往,一切保护膜,到头来反而责怪我不够爱你,不够坦诚?你就是个披着漂亮外表的控制狂,一个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为乐然后又弃之敝履的黑洞,我居然傻到真心爱过你这种人!”
莱昂纳多被这些沉重的指控砸得晕头转向,他试图辩驳,但凯瑟琳冷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大卫·布莱恩是我曾经的邻居。”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了,只好说:“去悉尼之前……”
“这么早,看来你从他口里知道了很多,怪不得你当时那么会哄我。你每天晚上抱着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在想我有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多么容易被你欺骗吗?你真是个优秀的演员,居然能装那么久,直到今年才原形毕露——”凯瑟琳大笑起来。
她笑声里的寒意锋利得就像一把匕首,无情地怀疑和划破了一切美好的回忆。
“我没有伪装,我真的爱你!我就是想更了解你,我从未想利用这一切。可你永远不够爱我——”莱昂纳多声音发颤,他终于意识到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才能圆上的道理,他已经失去了凯瑟琳的信任,此刻哪怕一点风吹草动也容易产生误会,何况是凯瑟琳这样严重的心理创伤。他不敢承认自己昨天到底有几分在利用这种伤痛,而他似乎已经没有解开这个死结的机会了。
“你就那么喜欢看我袒露伤口,然后在你面前摇尾乞怜,哭着博取你的怜爱吗?我告诉你好了,我永远不会爱你胜过爱我自己!而且你到底好奇什么,好奇我不是因为爱,或婚姻而出生的吗,好奇我的母亲清醒的时候有多恨我,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昨天把我带到艾莫琳那里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就在嘲讽我,知道我会被你这一套蛊惑得终于心软——你哭什么!”凯瑟琳对他狠狠扔了一本书,书页在整个房间飞散,她望着莱昂纳多似乎是为她悲伤的眼泪,感觉更加暴躁,“你幼稚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在关心你!”他终于委屈地吼了出来,他满心恨意地想起第一次看到她和杰瑞德出现在八卦报纸上时那种天崩地裂的心情,“难道你就真的对我们的婚姻付出过多少吗?你的眼里只有电影,电影,永远是下一部电影,如果我们真的能做到相互信任,相互依靠,那你凭什么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我们在上帝面前发过誓,而你却比我更先背叛我们的婚姻!”
“因为我不愿意,你还不值得我倾诉,何况就算我主动把我的过去、我的一颗心全剥出来捧到你面前,你真的会一辈子珍惜吗?”凯瑟琳讥讽地说,“我是在婚姻中有所不忠,但告诉你,我不会对此有丝毫歉疚,上帝也没那个本事让我下地狱,因为如果他真的存在,为什么小时候我向他祈祷了那么多次,他从未有一次显灵?”
望着莱昂纳多心痛又充满怒气的面庞,她还是说不出来那些让她痛苦的事。她也更说不出口贝克尔夫人的那些事,不仅因为与这无关,而且她太恨她了,长久以来,她都在秘密地恨着她为什么这样要对待自己。这种母女之间最密切、最期盼、又最失望的久远过往,也许她一辈子都难以说出口:为什么如此厌恶她,却还要生下她,抚养她?她的母亲如此愚蠢而软弱,欺软怕硬,不敢去报复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反而把账算在无辜的她身上——而她更恨的是她的母亲走得太早了,没能看到她现在是如此风光无限,得到了那个可悲可恨的女人汲汲以求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荣光和名誉。
她突然才意识到,求婚那天既是她的生日,也是她母亲的祭日,这简直是滑稽的诅咒,她自以为聪明,却差点重蹈覆辙。为什么她对婚姻没有特别热烈的感觉?因为她本来也不是一段法定婚姻的产物。只是莱昂纳多求婚时给了她一个许诺,一个家庭的温暖许诺,回望那一刻,她竟然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傻的时候——她居然以为莱昂纳多是认真的。她仿佛是愚蠢的夏娃,被蛇诱惑着吃下了苹果,以为能弥补过去的缺憾,结果却反而葬送了自己的爱情。回忆起过去,那种久违的痛苦浮上心头——她无法再信任莱昂,而他的知情又再次剥夺了她得知真相后的安全感。
“我知道了,凯瑟琳,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莱昂纳多漂亮的眼角泛起一点红,眼中脆弱的盈盈泪光似乎足以让全世界为他心软,此刻却再也不能打动凯瑟琳一秒,“求你了,我不该这样对你,你就再原谅我一次——”
凯瑟琳甩开他握住自己的手:“原谅?没有这个必要了。你这么想要真相,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天我在病房里哭都是装的,我只是想从玛丽娅口中问出我不知道的真相——我一点都不爱我的母亲,我也不稀罕她最后几年对我的施舍,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怜的需要你安慰和拯救的女孩,你的英雄情结在我眼里没有任何意义。”
她转身跑到衣帽间,试图穿上衣服离开,而莱昂纳多拦着她,捂着脸神经质地说:“你不能走。你不能又一次这样随便离开,把我扔在这里!从来没有谁像你这样对待我!”
凯瑟琳低声笑了起来。
“你这个自大的被宠坏了的混蛋,你好像以为我会像艾莫琳那样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你想和我交往,想和我一起拍电影,想结婚,这所有的一切我同意不是因为我听你的话,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也想——但现在我不想了,莱昂,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做朋友的必要了,我永远不想看到你,我要把和你相关的一切都忘掉。”
但他仍然挡住她的去路,在又挨了一下后,他不仅不让开,还上前死死抓住凯瑟琳的肩膀和手臂。与此相反的是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温和:“你打我好了,你再打我一巴掌也无所谓,但我不会让你走的。凯瑟琳,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同意离婚,你不可能摆脱我——”
他愤怒之下的力气实在太大,凯瑟琳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发痛发麻。于是她一脚踹在莱昂纳多的膝盖上,结果他摔倒时也报复般地故意把她也拉了下去,顺带撞到了几个衣帽架,他们俩狼狈地摔倒在一堆柔软的织物里——凯瑟琳倒并没有什么事,因为摔下去时有莱昂纳多充当她的肉垫。趁莱昂纳多咒骂地喊疼时(她好像摔到他大腿上了),她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把罩在头上的那条婚纱以及其他衣物毫不留情地往莱昂纳多身上一甩,珍珠和宝石挣脱脆弱的丝线束缚,像雨点一样飞溅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冲进另一个房间把门反锁,然后从架子上拿下一件东西。
莱昂纳多好不容易才从蒙头盖脸的一堆礼服里挣脱出来,他追了过去,但在他握住把手前,凯瑟琳就打开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冷静地盯着他的眼睛。而莱昂纳多从凯瑟琳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冰冷的决心,这样的她虽然并不丑陋,但让人不由自主地胆寒——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脱口的决定会伤害到眼前的人,但她乐意如此,或者说,她说出口就是用来伤害他的。
“你知道我上个月和安吉睡过吗?”凯瑟琳任由他又扯住她的左手,她拿着那件东西,将右手背到身后,他本该注意到,却被她说的话气得失去理智,“如果不是你总是怀疑我们,也许我还不会那么快发现我和她如此爱着彼此,依靠彼此,我和她之间的信任远超过和你。”
软弱的痛楚只在莱昂纳多的脸上浮现过一瞬。下一刻,他想要极力掩饰,但最终还是恶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盯着面前这张此刻让他迷恋又痛恨的脸,发狂地喊叫着:“那又怎么样,全世界只会相信你爱的是我,相信杰克与露丝!他们会永远替我提醒你这一点,而你也永远不可能出柜,你爱我都没有胜过爱你的事业,难道对她你就会更宽容吗?你可没有蠢到去当安妮·海切吧,就连朱迪·福斯特也不敢公然说出她爱的女人!她根本没有我那么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但你们俩都是冷血的——”
在他愤恨地吐露出下一个单词前,一种从未有过的汗毛倒竖的恐惧感升起,阻断了他的话。他微微低头,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
一把雪亮的匕首此刻就抵在他的颈间。
那上面刻着凯瑟琳的名字。他想起来了,这是安吉丽娜两年前送给凯瑟琳的生日礼物。
凯瑟琳的绿眸里有一种奇特的暴怒和疯狂,但语气却很平静:“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