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微地“啊”了一声。脚下一空,盛笳差点跪在地上,在往下跌的时刻,她的余光下意识落在前面的裴铎身上。——他回头了。盛笳咬着牙,很怕太过狼狈,硬生生忍着疼,让自己慢慢蹲下来。四周两米都没有人,道路刚刚修建好,还平坦得很,她无缘无故地崴脚倒像是有意为之似的。——起码盛笳感到心虚。高中和他同校的那些年,若是偶尔能在狭窄混乱的楼道相遇,盛笳会控制不住地表现得反常,缠着同伴的手似真似假地嗔笑,顺便露出自己公认的最漂亮的侧脸。那时候太傻,总是期待他能在无数相同的校服中多看自己一眼。现在的盛笳近乎心如死灰,已经没有力气再做那样和自己本性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裴铎从未注意过她,而现在的他终于驻足。他返回来,站在她面前,“没事儿吧?”盛笳摇摇头,见他没蹲下身,又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仰视她,便憋着一口气硬撑着站起身,嘴唇有些发白,“没事的。”她没有直视他,却感受到他的目光。这是二人时隔半年后的无意或是有意在重逢裴铎的那天晚上,盛笳回学校的路上买了喷雾剂。连续喷了两天,却不想肿得愈发厉害,准备下午去找医生看看之前,她先绕道去给顶层的院长办公室送材料。“进来。”“秦老师,这是今年规培生的名单。”秦斯抬起头,看见盛笳,温和地笑起来,“好。”盛笳步伐微慢,走到她的办公桌前。“脚怎么了?”“前天不小心崴到了,没事的。”“没去医院看?”“这两天有点忙……打算待会儿去看。”“都肿成这样了,你也真能忍,把材料放桌子上,躺到床上去,我给你看。”盛笳站着没动,脸上写着尴尬的迟疑。“怎么,看我只是肿瘤科医生,不信任我?”盛笳忙道:“没有的,我只是怕麻烦您……”“有什么麻烦的?我办公室里特意摆着一张床就是为了方便熟人看病,你别看我当人二十年肿瘤科医生,其实刚来的时候我还在骨科工作过两年……快去躺那儿。”盛笳不再拒绝,脱掉一只鞋,坐在那张绿色的病床上。秦斯按捏几下,见她疼得脸色煞白,道:“你也真能忍。”说罢又嘱咐了一些,叫她最近不许总是走路。盛笳一一说好,正要下病床,门外有人敲门,秦斯没说话,直接开门让那人进来。是裴铎。盛笳愣住了,但显然对方也有些微怔,较之前天的重遇,神色还有了些起伏。不过他语气平平地开口道:“你不是说没事儿么。”秦斯沉默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儿子是在跟盛笳说话,“你们俩已经认识了?”——已经。裴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回眸看向自己母亲,却没有回答。盛笳也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裴铎见盛笳弯腰穿鞋,看到她肿胀的脚踝,想起她那日信誓旦旦的摇头,这才知道人家是避嫌,不乐意让自己来看。所幸他并不在意盛笳的想法,扭头问:“秦医生,病人看完了?走吧,送你回去。”盛笳到底是年轻,虽然低着头掩饰尴尬,但通红的脖颈依旧暴露了自己的情绪,秦斯抬眸又见自家儿子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却依旧拿不定主意,只是道:“不用送我了,既然你们认识,你把小盛送回学校吧。”“不用的,秦老师,我自己回去就行。”“他下班了,没事儿干,闲人一个,就让他送你回去。而且本来就顺路。”裴铎从进来就说了一句话,却已经被他妈安排得十分明白,他觉得好笑,心道她们学校在西,自己家在东,顺的这是哪门子的路?又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还真以为秦斯不管自己相亲的事儿了,谁能想到人家在这儿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呢。他懒得当着外人的面现在跟她掰扯这些,把车钥匙放在掌心,对着盛笳的方向道:“走吧。”盛笳站在病床边,心跳得很缓。哪怕很轻很淡,她依旧看出了裴铎的抗拒,也确认了自己在他眼中真的没有半分不同。见裴铎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干脆利索地送人家回去,秦斯压下心底的惊喜,确认了二人的确相识,或许甚至不只是普通的相识。她承认,让儿子来接自己确实有私心。她喜欢盛笳这个姑娘。当她的短信今天和裴铎同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秦斯突然想,这会是个很令人满意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