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恢复一片静谧。京城之中,离城门最近的一处酒楼上,谢谦换上了干净的便衣,对面齐齐跪着一支暗卫,那是母后曾为他培养的十名暗卫,他们忠心跟随着谢谦。如今,也只剩这十名暗卫了。“殿下,属下们送您出城吧?眼下商侑安的人正满城搜捕,城外山脚属下安了座屋子,可供殿下暂时落脚。”谢谦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紧密搜查的侍卫,拳头紧捏。“他凭什么这样全城搜捕我?他区区贵妃之子,一个多年的弃子,如今倒是威风起来了?这搜捕令可是父皇下的?”几名属下低头道:“如今圣上病重,操持不了朝事,已全权交由太子监国”“混账东西,他也配称太子二字?”谢谦冷眼瞥去,呵斥一声。暗卫掌嘴几下,认错。谢谦冷色捏着茶杯:“母后如今如何了?”“娘娘现在被囚禁在凤鸢殿,暂无危险。倒是殿下您,该启程出城了,不然等他们发觉,就更难出城了。”可谢谦并不想就这样出城,何其狼狈,颜面尽失!他为何要这样狼狈的躲出城去,而商侑安则在宫中享受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商侑安害他失去了一切,他也定会让他不好过。谢谦起身,眼里一片阴森,往城门方向走去。暗卫跟随,一同消失在暗幕的京城之中。商侑安停在离城门只隔一条街的地方,翻身下马,听着城门探子来报,并未发现谢谦踪迹。他抬眼,瞧着夜色,脸色凝重起来。“殿下,这城门都要关了,谢谦难不成已经出城了?”费游不解。正当此时,有侍卫来报,说是丞相府有刺客,商侑安环视一圈街上来往的路人,“留下一路藏于人群中,若见谢谦,极速来报。”说完,便上马,往丞相府去,一路上,商侑安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吁停在半路,神色凝重。费游停下马,“殿下,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马上之人改变了方向,冷色道:“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出城。而丞相府守卫森严,他就是想报复丞相也机会渺茫。”费游不解,此刻出城,对谢谦是最好的活命机会。商侑安好似已经知道谢谦要做什么了,神情一凛:“此人不甘屈服又善妒,如今这样要他离开皇宫,做个安分之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冷风之中,这句话好似不是对费游说的,而是那位曾要他许诺之人。商侑安朝着宫中方向策马而去,眼中尽是寒意,马儿似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长嘶一声,费游紧跟其后。宫中--朝云殿。殿中的灯未熄,少女面色担忧地坐在窗边。阿集拾起一件披风,盖在少女清冷的背上,询问着:“小姐别担心,如今他是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少女趴在窗边,将窗外浓重的夜色纳入眼底,带着些许困意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以谢谦的性子,绝不会就这样出城的。”阿集看向小姐认真的脸色,揣摩着此刻少女的神情:“小姐好像很了解谢谦?”沈知珉眨了眨困意沉沉的眼皮,轻声道:“很了解,也很讨厌。”随着少女的哈欠,阿集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见此,沈知珉笑着推了推她,道:“阿集下去休息吧,殿中留一盏灯就行。”困意连连的阿集将门窗关了严实,殿中留下一盏灯,便在殿外一边守着一边打着瞌睡。沈知珉从窗边起身,来到榻前,突然殿中被人熄了灯,她吓了一跳:“阿集,为何关灯了?”门外的阿集没有回应她,她只觉不太对,往殿门走去。此刻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借着门外照进来的月色,沈知珉看清楚了来人。那身衣袍没有往日的华丽,可脸上却是比平日多了几分阴戾,伴着朦朦的月光,随步踏进殿中。沈知珉意外,却又不意外。她想过谢谦不会就这样狼狈的出城,只是没想到会来找她。也好,只要不是去报复爹爹就好。沈知珉转动着眸子,视线往外面看去,黑夜中,光影交错的两队暗卫正在厮杀。那是商侑安留下保护她的暗卫,以备万一,而那对面的黑衣人便是谢谦带来的。这样高的身手,若是他想出城,有大把的机会。穷途末路之际,他依旧放不下那曾为太子时期被众人捧高于天的尊严。这样的他,尊严大过活着。“你那是什么眼神?”谢谦渡步,眯眼看向殿中清瘦的少女,质问道。面对他的逼问,沈知珉退了两步,扶住了桌子。谢谦眼底带着不可控制地怒意:“你可以恨我,但绝不可以可怜我。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可怜我,我是谁?我母后是皇后,我是太子,未来是要做皇帝的!岂用你来可怜?”他冷笑几声,眼里透着阴森,在低头笑了几声后,语气微垂,带着幽怨:“可现在呢?一切都变了,为何他一出现,我就得将这十几年的努力白费?拱手让人,一无所有!”偌大的殿中只听得到谢谦咄咄逼人的语气,伴着毛骨悚然的笑声,让沈知珉心底打了个寒颤。她企图让谢谦的情绪冷静下来,“你拥有商侑安这辈子都没有的东西,为何还不珍惜?你的母后和父皇,在即使你犯了错后,仍在为你争取退路。”逆光的身影一愣,抬着冷漠的眸子看向她。沈知珉见他没有发疯,而是异常的安静,不禁又抖着胆子道:“你不想去见见一直爱你的母后吗?她此刻,就在凤鸢殿等你。还有你父皇,如今病重在床,若是看见你在跟前,想必也是会高兴的。”她以为她说这话时,只是想着怎么脱身危险,开口后却不觉带了几分真心劝道。少女的声音很轻,好似有蛊惑般让谢谦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他是动摇的,他想去看看母后,看看父皇,回忆儿时亲情的陪伴,在他心里是那样的不舍。他几乎是迟疑地转着身子,缓慢着步子,想往外面走去,用这不易的机会再感受一次心底极度令他发狂吃醋的亲情。是那样的患得患失。而在外人眼里,又是那样的令人羡慕。殿外谢谦的死士见着殿下就这样出来,高喊一声:“殿下,来不及了!商侑安已经进宫了!”谢谦猛然醒来,双瞳煞红,整张脸森然得如鬼,转身将沈知珉拽过眼前,腰间一把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冷眼看着匆忙赶来的商侑安。“商侑安,你来了。”他贴在少女耳边微笑,沉沉盯着那黑脸的商侑安。赶来的商侑安将目光看向害怕的少女,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少女脖颈处的匕首上,脸色一沉,“谢谦,我给过你机会。”谢谦不屑一笑,“你自以为是的机会是觉得我可怜,施舍给我的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顺着你意,出城苟活着?而你坐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位子上耀武扬威?”闻及,商侑安冷笑一声,“或许你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认为这天地间就该以你谢谦为尊,觉得谢康禛将你立为太子,将来就一定会稳居高位无忧,这样的优越条件确实令人羡慕。”商侑安底笑一声,眸中暗淡,化为凉风中的寒刀,“那同样是皇子,为何偏偏你姓谢,我就要姓商?为何你生来十几年养尊处优,我就要像个罪犯一样被囚在雁城?你如今不过是失去了呼风唤雨的权利罢了,所经历的远不及我一分。”“你该庆幸,我答应过太傅,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定是要将你鞭尸曝晒,挂于城墙之上,悬首示众。”话里行间是那样的轻语,好似怎样的下场都在他脑海中上演千万遍,以至于说出口时,是那样轻松地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