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被惊喜冲昏头脑,又听得兄妹二字,笑容虽然僵了一瞬,旋即便又释然。“好!”他珍重地递上那个小包袱,“这是我托人寻的《枕梦集》,我想着你或许会喜欢。”枕梦集?清懿一挑眉,目光带着诧异。程奕似有所感:“怎么了?”清懿接过书,细细翻看几页。她垂着头,教人看不清神色。片刻后,她缓缓从书里抬头,眸中带着一丝复杂,良久才道:“无事。”程奕虽想问,但是书都已经送了,不好逗留,只能揖首告辞。“既如此,我便走了。”他看了一眼清懿,眉间染上几不可查的惆怅,“望表妹往后之路一切顺遂,所愿皆所得。”“还有,我也有句嘱托要对表妹说。”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这世上总有一人的心不为外物而转移。说出来的山盟海誓是真,刻骨允诺也是真。世事易变,待你之心不变。”“故而,除却巫山不是云也是真。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他若欢喜一个独一无二的你,又怎能移情旁人?”程奕一贯稳重,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你别不信,我祖父母便是如此。他一生都不曾纳妾,唯有我祖母一个妻子,我说的那些,他都做得到。”“而清懿你这样好的姑娘,又凭什么说那样的丧气话?”一弯月亮皎洁悬空,自有人奔月而来。这是程奕未说出口的珍重。湖面荷花相映红,树上的鸟雀在花团锦簇的融融景色里啾啾鸣啼。它不知,少年人言浅情深,在合该是璧人成双的好兆头里,向冬日遇见的那朵独一无二的兰,送上一场告别。回去的路上,清懿想,这样的情深与告别,原来不是招惹◎姐姐遇到小麻烦(一更)◎今日出门好像没看黄历,一路上接连遇到不速之客。婆子去打发小厮抬软轿来,走开的空当,前头儿的院子又来了一行人。现下清懿身旁只有婆子留下的一个小丫鬟,比清殊还要小两岁。伶仃的二人同对面浩浩荡荡的一行男子,气势对比悬殊。清懿不欲露脸,免得生出许多是非,于是便对小丫鬟低声道:“我有东西落了,陪我回去寻一寻。”小丫鬟兀自懵懂:“啊?姑娘落甚么了,要紧吗?”“随身带的小玩意儿罢了。”清懿不动声色地瞥了后面那行人,转身便往回走。事情却没能如愿。身后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前头是谁家的姑娘,怎的来了前院?你们程家的女子我哪个没见过,却不曾瞧见这般模样的。”一旁有人油腔滑调,“既然爷好奇,何不请佳人上前一见?”有人听不下去,“怎好唐突女儿家,传出去倒不好,有损皇孙殿下清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落在清懿耳中。她眼底闪过冷色,袖中的手紧攥。身边的丫鬟神情张皇,她的脊背却挺直,毫不理会身后的杂音,抬脚继续前行。“姑娘留步。”听声音是那个油嘴滑舌的。现下,他正甘心当马前卒,一溜儿小跑,挡在清懿身前。“敢问姑娘姓甚名谁?”马前卒在见到清殊时,一双贼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眸中闪过一丝惊艳,旋即又恭敬揖首,“姑娘别恼,容我同姑娘道一声喜。今儿难得遇着皇孙殿下过府来,我们殿下最是怜香惜玉之人,现下颇好钻研闺中诗词,还望姑娘赏脸赐教?”他满嘴胡咧咧,随意扯了面大旗就开始唱戏。虽是个恭敬的模样,说的话却透着一股子轻视。他只当贵女们都在园子里上学,来了前院的只怕是家中贫寒的姑娘、或不受宠的庶女,稍稍唬上几句,还怕不来?可他躬着身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答应。纳罕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如寒潭的双眸。“我不通诗词,你请回罢。”清懿语气平静无波澜,却无端地教马前卒品出一丝危险。一晃眼的功夫,这种错觉又消失了,马前卒晃晃脑袋,只觉自个儿糊涂了。不过一个貌美的小姑娘,能有甚么危险?于是他又咧嘴笑道:“姑娘别忙着推辞,你年纪小没见识,倘或你晓得其中好处,怕是要多谢我呢。”他卖了个关子等着人问,却见那姑娘似笑非笑,没答话的意思。于是只好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继续道:“我们皇孙殿下是太子爷的了!”“好了!你只知道搬出我父王!”旁人苦口婆心,他却听不进去,一心要出气,“来人,请那位姑娘过来!”虽说个“请”字,他身后的侍从却没有“请”的架势。侧头瞧来一眼十几个围上来的来的护卫,清懿脸色真正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