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与经史为伴的人生里,不曾懂得情爱为何物。也不曾懂得怎么会有一个人可以牵动另一个人的心。晚风寂寥,疏影横斜。锦衣玉容的郎君,站在寂寥的晚风中许久不曾离去。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我晚了,骚瑞!事故◎姐姐遇险啦!◎下了几场秋雨,京里的天儿不知不觉就冷了下来,早晚还需多加几件厚衣御寒才适宜。眼看有入冬的征兆,织锦堂的生意愈发好。因着撞上恰当的时候,又有众人齐心经营,纺织生意竟有了盈利。又因它只招收女子这一特例,引得无数同行都在暗地里关注。翻看着这段时日的账目,碧儿心中松快不少。虽然清懿并未对她施加甚么压力,可她到底将主子的信任放在心上,能让织锦堂自给自足,沉稳如碧儿也难免雀跃。“原先还以为织锦堂要赔上几年才能好,咱们卖寻常衣物的哪里比得上绸缎铺子利润丰厚,这又是刚起步,前儿我还同姑娘说,入了冬就从公中拨一笔款子来,好歹管着上下几十口的吃穿要紧。”碧儿挽着翠烟的手,一同说笑着走进里屋去,“谁承想这生意竟还赚了几两银子,倒也不必叫我向姑娘开这个口了,年节里还能送些孝敬来。”“哪里就缺那些了,现下有银子进账,就是好兆头。等新鲜劲儿过了,少不得又要有艰难日子。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你只管将银子留在手里,使起来也方便,这也是咱们姑娘的意思。”翠烟这话可是半点也不藏私,一概没有那虚头巴脑的客套。“再有,如今势头好,大多是依仗着这些苦命女子卖力干活。她们将全副身家都托付给织锦堂,再没有不尽心的。”翠烟又道,“故而,这功劳她们得占一大半。将心比心。咱们更不能怠慢了她们才是。”碧儿:“是这个理儿。”碧儿是用了午饭才来的,与翠烟闲话了半晌,卧房里才传来动静,原是歇午觉的清懿醒了。翠烟招了人上前梳洗,一番收拾后,清懿被打扮停当。纱幔微垂,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帘子。“该早些叫我才是,白让你等这许久。”“值当甚么?左右我还算清闲,来房里坐坐也是好的。”碧儿笑着上前道,“前儿个我手底下的小管事听说我要来,还托我带了个小玩意儿给姑娘,虽不值什么钱,却也图个有趣儿。”清懿接过碧儿递来的一个小包裹,拆开一看,只见里头是一只绵软的小枕头。仔细一闻,还散发着清香。里头不知是填充了什么药材,外头用不甚名贵却异常柔软的棉布缝制,一针一线俱是用心。可见送礼之人的诚意。清懿捧在手上细细瞧了瞧,笑问道:“你同她们说了我不曾?明面上的管事人是姑母,这礼合该送姑母才是,怎的来了我名下?”“并未明说,也并未特意瞒着。”碧儿道,“我手底下那个叫作赵鸳的女子格外聪明,兴许是看出了苗头。又听了我提了两句,说你夜里总是睡不好,这才给你做了这个枕头。我想着,好歹也是一片心意,就给你带来了。姑娘可喜欢?”清懿埋头闻了闻枕头发出的清香,想了一会儿才道:“自然是喜欢的,那位赵姑娘既然这样得你信任,我也该见一见才是。”听了这话,碧儿有些迟疑,与同样愣住的翠烟对视一眼,才道:“姑娘是改了主意吗?先头您不是还说得缓一缓。”原先清懿并不打算太早将自己暴露于人前,虽有曲雁华做挡箭牌,可是只要有心人探查一番,自然能发现里头的端倪。因此,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头几年还是得隐于幕后。至于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清懿没有立刻答话。她只是凝神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又收回视线,按了按太阳穴道:“我总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心里不踏实。”自她进京以来走过的每一步路,都在她意料之中。事实上,一切结果也如她所愿,即便中途有些坎坷需要她费上几分心力,最终也是照着她预设走。可是,这一回没来由的,清懿莫名觉得不安,反复思虑几日,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漏了甚么。倘或追究唯一的征兆,那就是方才午睡时,她的梦里突兀地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跪在一条长长的石阶前,一步一叩首。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陡峭长阶,阶边树木丛生,拥簇着这样一条小径。不知怎的,她好像拥有了这个人的视角,一抬头,只见湛蓝穹顶之下,能望到高耸入云的塔尖。远处传来不甚清晰的诵念经文之声,间或有规律的钟鸣,梵音阵阵,好似从天灵盖灌入一股洗涤灵魂的力量,令人飘飘然,以至于要乘风而去。倏然,这种迷幻的错觉戛然而止。那个人影突然将手探进怀里,紧紧攥住一块无字白玉。温暖好像来源于他的掌心,抵挡住了外界源源不断的干扰。直到醒来,清懿还陷在这种似梦非梦的幻境里。外头碧儿与翠烟的说话声很清晰,可却像是有一道屏障将她们隔开。清懿没有起身,她下意识掏出贴身佩戴的无字白玉,细细摩挲片刻。“那人是谁?”她自言自语,喃喃道。她的来历本就不可言说,这块白玉更是蹊跷。故而,怪力乱神之事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不可信,可若是应在她这里,必然是一种提示。或许,她这种没来由的不安,源头就是这个人。根据现有的情况,清懿根本想不出来哪里有埋下祸根的伏笔。除非……有难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倘若按照固有的想法走,命运就不会额外提示她。所以,清懿想要试探性地往计划之外踏出一步。如果有收获,那自然再好不过。—翠烟下去安排马车,等一切准备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时下女子出门颇不便宜,算起来这还是清懿第一回不借赏花踏青的名目出门。好在清殊还在学堂上学,没了这个小魔星,清懿倒也没耽搁多久刘出发了。织锦堂位置偏远,马车慢慢悠悠摇晃了半个时辰,才行了一半的路程。清懿掀开车帘望去,外头的风景已经从热闹的街巷,变作青山碧水的郊外。翠烟也掀了车帘,忧虑道:“姑娘,咱们还是太仓促了些。李贵今日告假去看他老子娘,咱们也没带几个得力的家丁。”“不妨事。”清懿也难得出门一次,瞧见外头鸟雀鸣。不时有凉风拂面,只觉清新怡人。这条路正是之前各府施粥的地方。先前,道路两旁各设了延绵不绝的粥棚,如今数月过去,大多流民已经被安置好了,粥棚也陆陆续续撤了。如今只剩下一条宽敞的道路供车辆穿行。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下,清懿的精神难得放松下来。她单手支着额角,闭目养神。思绪也逐渐飘远,漫无边际的捋着近日的大小事务。神思突然被惊扰,不远处一阵嘈杂声传来。随着马车与声源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头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前头怎么了?”翠烟探身瞧了瞧,示意马车停下来。又打发家丁去问了一回,片刻后才禀报道:“是一群懒汉正缠着路过的马车乞食呢。”清懿纳罕道:“流民不都安顿好了,怎的还有乞讨的?”翠烟倒见怪不怪,解释道:“姑娘想左了,流民哪就都是好人了?总有几个是不肯卖力气,想混吃混喝的。他们又尝了吃白食的好处,便想出这个歪门法子。”正说着,前头那辆大户人家的车马捱不过他们的歪缠,丢下一包吃食任他们哄抢,这才脱身离去。“罢了,咱们也备上些东西,把他们打发了便是。”清懿摇了摇头,吩咐道,“出门得急,没带吃的,丢一些御寒的褥子并几吊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