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巫山灵物与世无争的性子不同,西珺瑶是完全的利己主义者,利益主义者,人和物的价值永远放在第一位,所以养花的理想永远都跟巫王凑不到一块,更别提欣赏什么诗词歌赋优美旋律。
但奇异地,天地间第一位煞神跟巫王成为了朋友,虽然每年这个红裙摇曳的女人都会到访巫山,糟蹋他精心培育的花朵,每次都能把巫王气得半死,但在巫山脚下的恶灵也不敢再进犯巫山。
那个女人顺走一大把鲜花的时候总会说一句,“这是我给你看护山林的报酬。”
后来,巫王才知道,这个外表美丽,内里粗暴毫无艺术细胞的女人打下了昆仑山,成为了新一轮的天地共主,曾经那些顺手来采摘花朵的年月里,她的手上每天都沾满了血腥,只是每一次过来的时候,她总是妥帖干净。
以至于他总有一个错觉,这个叫西嫫的女人,或许并不是外间传言那样的恶毒,她的内心仍旧有一片净土。
只是搬进昆仑洞府之后,她便不再来了,于是那些安慰跟交心的话,也就全没了机会。
直到盘古命他研制不死丹造福人类,他开始意识到与那个脆弱群体沾上关系必定会惹来灾祸,于是他带着部下前往投靠昆仑山。
再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个看似冷情的女人实际上心思缜密,步步为营,随性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对各方势力的权衡,所以巫山全族最后能逃出生天,他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她死了。
亿万年以后,再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令人不禁心生恍惚,忘记了时间空间的存在,仿佛还停留在那个远古的莽荒时代。
“恭迎您回来,我尊贵的王。”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眼眶微微发红,弯下自己洁白的膝盖,重重跪在地面上,虔诚说道:“属下等了无数的岁月,终于盼到您回来了。”
西珺瑶眉梢微动,了然一般发出了一声叹息,“倒是难得见你对孤这么恭敬,起来吧。”
或许从她临死前保住巫氏一族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早已经不是朋友关系了。
一行人到了屋内,余下的族人也都是熟悉的面孔,行了礼以后便都纷纷落座,第一个瞧出不对的就是巫王。
“王,您目前似乎尚未有金身?是不是在返回途中出现了意外?”他用的是返回途中,意味着多少了解西珺瑶回归的方式跟真相。
西珺瑶瞥了一旁不动声色的卓聿一眼,继而点头道:“嗯,是出了点问题,后羿说你们已经有重铸金身的法子。”
她指名道姓点出了消息的来源,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巫王,果然见到对方一脸惊讶,“是,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也是为了您能回来以防万一……”
后来的话虽然没有转折,但西珺瑶已然从口气里听出了端倪。
“怎么,是东西没有成功?”她收敛了神色,幽幽问道。
“这,并不是。”巫王略带犹豫地摇了摇头。
“哦?”西珺瑶继续挑眉,这回嘴角的弧度绷得有些紧,声音也骤然冷了下来,“那就是孤这个主子,不管用了?”
主子不管用,那就意味着背叛。
当这一声落下的时候,巫王率先跪了下来,屋子里其他巫族人也立刻下跪,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亿万年前杀伐之神的余威至今对他们的影响都十分深远。
“王息怒,重铸金身的办法是有的,只要用引子在身上连接到当年的血脉,金身就能重铸。”巫王不敢再有隐瞒,说完继续又道:“只是引子用的是神灵的躯体,等到您的金身重铸完成,生生世世都得与引子结合在一起,不得分离。”
结合在一起?不得分离?西珺瑶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新鲜的说法。
只是这回没来及发问,身侧一直扮演保镖的易雷神抢先开了口,“是怎么样个结合法?又是怎么样个不得分离?”
满屋子人只觉得周围的气温无端下降了不少,寒风飕飕往骨头里钻,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巫王抬眼看了看一身西装革履完全都市人装扮的易邵霆,又看了看西珺瑶,从两人坐的位置跟距离中察觉到一丝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血脉牵引的办法是要让两人先有神交,咳咳,之后血脉相通,金身重铸后双方共享寿元。”
听起来确实是个完美无缺,毫无风险的方法。
“那你们研究了这么久的引子,是谁?”易邵霆微微沉下了神色,问话也听不出意思。
但周遭急速下降的温度跟气压让巫王的脑门升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在对方的压迫下,声音发紧回答道:“这么多年,我们用的引子是,后羿战神。”
轰地一声,在话音颤抖着还未落下的时候,精致的竹屋已经被撞开了一个大洞,问话的人不见了,连带着一旁的卓聿也不见了。
卓聿是被易邵霆揪着衣领撞出竹楼的,一路上他的怒气无法收敛,霸道的气浪震翻了几十里内的山林,连着前后院的花花草草全都毁于一旦。
可这一切没有被易邵霆注意,此时盛怒中的他只想捏着拳头将眼前的卓聿捏碎,“你打的好主意,想跟西嫫同寿,妄想。
还特么神交,神灵之间的神识是最为隐秘的所在地,在人类族群里就好像行房一样。让他看着西珺瑶跟卓聿神交之后同寿,那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我们的目标相同,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招数,有何不可。她即便现在爱着你,但是十年以后,百年后,千年后呢,没有金身的她能忍受身体的衰老不断寻找替身吗?尊贵的雷神,我跟在她身边上万年,我比你更加了解她的野心,她的自尊。她需要的是像我一样可以助她一臂之力,登上王位的人。”卓聿咬牙反唇相讥,这些不甘一直压抑在内心,直至今日才有机会说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西嫫,他比任何人都爱她。
“呵,去你妈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