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喜欢自己这身装扮,她甚至窃取了画里人的名讳,卿卿,不复卿卿。她有的是耐心,羲和总会看见她的一瞬间,失神片刻,而她铤而走险用了族里的禁术不断魅惑羲和,羲和起初还能识破,渐渐地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羲和总会说些她和“卿卿”的故事,关于过往,柳卿卿很好伪装着自己,投其所好,扮演着一个画中人的故事。可好日子还未享尽,她的容貌开始一天天衰老,这大约是禁术的惩戒。她那好妹妹和她说只要取了凡人心来,便可永葆容颜,柳卿卿信了,她第一次开始杀人时,是在夏夜,走了一路来,那点雨便急驰而下,她撑着一把隽了竹枝的油纸伞来,神情似乎有些疲惫,她右手上还有血迹,耳畔是那人苦苦求饶之声,忽而雷电交加,她瞧了一眼爬了些细纹的手,那点犹豫便消散去了,她一下便血溅当场,只是这凡人的心委实难吃了些,那天夜里她会吓到哭出来,梦里都是那人满目狰狞的脸,可第二天,她的容颜又恢复了,冰肌玉骨,渐渐地她杀的人越来越多,也就麻木了。
可是羲和却看见了,见着她杀人的模样了,羲和见着她满手血迹的模样,她甚至试图用了禁术来摸了羲和的记忆,羲和冷着眼将她甩在地上,面上一片悲怯,她永远也忘不了羲和那双眼,好似要将她活剥生吞一般,羲和说她是罪有应得,不可饶恕,柳卿卿哭着喊着说她错了,求她不要杀了自己,羲和却似闻所未闻一般,“都是我的一念之差,让你变成这副模样。”她知道自己是错了,可她不后悔,她只想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哪怕是只小狐狸也可以,可是当羲和一剑刺了过来,满心的疼,她大约是被疼哭的,那种钻心的疼,可是眼泪模糊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是恨她的。
柳卿卿其实已经不大记得自己的过去了,可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折磨人的,羲和有时候也会问她,“你在执着什么呢?”她没有回答她,因为她也快要忘了自己的初衷,她是想让羲和难过还是想让她快乐呢?她其实想让羲和至少为她痛哭一次,便是没有情,或者流露出些其他什么的也好,她很讨厌羲和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那样子大约瞧不上她了,忽而觉得自己很可笑。柳卿卿只恨她一点都不明白,有时候想,要不一刀解决了她,然后到了阴间也来个不死不休,可是她不敢,那滋味不好受,她多少是不愿意羲和去受苦的。羲和似乎有很在乎的东西,而这个秘密柳卿卿很快就发现了。她只是在赌,一种可能。“你不是说我是罪人吗?”柳卿卿趴在她身上,笑得意犹未尽,一点点在她胸口画着圈来,像是寻思着一副极美的山水画。“你还说我滥杀无辜。”她想她到底是有些反应了,像是找到了很好的借口,“刚好有人今日要大开杀戒,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她忽然胸口起伏不定,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柳卿卿忽而觉得很可笑,为她,也为自己。
斐然想着改日找个时间,替后院铲了树来,最后夷为平地,不然也不会出这种劳什子,扶桑已经望了一天一夜了,像是不会疲惫一样,斐然去寻她之时,她脸上被夜里寒霜冻得青紫,眼睛也毫无神采,更别提那乱糟糟的头发,像一窝青窠,“进屋吧。”
斐然觉得自己是在是太过好心了些,她终于舍得分些情绪给斐然,“她在这儿呢。”斐然知她又是犯病了,干脆拽着她的手来,她似乎很仓皇,连连后退道,“别吵到她。”斐然没有多少耐心,便是这样一个病人,斐然觉得两眼一抹黑是最好的决策,扶桑一面退,一面戒备得看着斐然,“你是不是要把她赶走,你这个恶妇人。”
斐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对她咬牙切齿道,“是啊,坏人给我当,圣人给你做好不好。”扶桑干脆噤了声,低下头来,眼角微微泛红,斐然看得不太真切,想往前走近些时,扶桑忽然拽着她的手,用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看着她,“她还会回来吗?”斐然压下眼去瞧她眼里的光,可惜只寻到尾巴,便悄然溜走了。扶桑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那双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拽着斐然,力度大得令人吃疼,“好冷。”斐然眉头皱了皱,用了些力量去隔开她的手,她便顺势握了上去,挨着角度来靠了上去,斐然转而开始推拒她的肩来,她那点抵抗似乎变得徒有其表,她当下心头一沉,果然,美人最狠,最蛇蝎心肠。她千算万算不曾想自己被人下了药,她倒是有点任君采撷的味道,扶桑那点痴像是恢复了清明,说话的口吻也非常冷静,“碧血胆在哪?”
斐然靠在树干上,敛了眸来,“你一直在装傻?”
她没有说话,只了抽了剑来,抵在肩上,“碧血胆?”
斐然沉着眸来,看着肩上泛出的血迹,又转眼去瞧她,笑得有几分轻佻道,“你这么费尽心思,怎么就没想到卖身呢?”她握了剑端,顷刻间双手便染上血来,“只要你讨我欢喜,碧血胆便是送你也无妨。”她到底脸薄,毕竟理亏在先,说完几句便红了脸来,忽觉面庞凉飕飕的,不一会儿,那蒙了面纱的女人便飞升而至,她缓缓朝扶桑走去,斐然看着眼前的女人,便才恍惚想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有些好笑道,“原来是夫人,玩这么大,不怕赔了本都没了。”
柳卿卿面无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来叙旧的,“斐小姐,不过是各求所需罢了。”说完,看也不看她,只一个劲地贴在扶桑耳朵道,“杀了她,碧血胆就在她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