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半晌,然后摇摇头:&ldo;没有。&rdo;
这个答案在桌上半点涟漪也没泛起,有人礼貌地&ldo;哦&rdo;了一声,然后立即说:&ldo;下一位!&rdo;
韩晓微微一笑,她回答的时候眼神从我这边飘过。
&ldo;没有。&rdo;她告诉他们。
我感觉半张桌子的男生都放松了戒备。韩晓单身,机会来了。可有人还是将信将疑,半开玩笑半试探地给韩晓找理由:&ldo;要求太高,看不上吧&rdo;&ldo;追求者太多,大概早已经挑花了眼&rdo;&ldo;男朋友太优秀,怕说出来伤了我们这些老同学的自尊&rdo;……
我一边默默喝着啤酒一边看他们卖力地表演,散席之后他们会排队给韩晓偷偷地打电话,这是一定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男生都这么热衷这个欲盖弥彰的游戏。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同学自始至终都很沉默。这位同学姓周,他的名字很复杂,我总是害怕念错,就干脆称呼他为&ldo;周同学&rdo;。周同学其实跟所有男生一样,对韩晓心怀隐秘的渴望。但他家教良好,父亲是省教育厅的高官,整个人纯得跟朵水仙花似的,向来不参与酒席上的这些荤素。那个真心话的游戏进行了下去,大部分人被上家问到的都是大同小异的问题。周同学也被问到找了对象没有‐‐这是大家对他的共同调侃,因为他暗恋韩晓这点谁都看得出来。周同学支支吾吾不肯回答。不过这时候韩晓偏偏催了他一句:&ldo;你呢?&rdo;
所有人就都起哄:&ldo;你呢?韩晓想知道你有没有对象呢!&rdo;
周同学外貌上有个特点,就是他痘痘十分茂密。我们经常拿这点开他玩笑,这下子就更不得了。他给我们一捉弄,满脸通红,连青春痘都一颗颗分外通明。旁边就有人调侃:&ldo;想必是有了,没看痘痘都小了么,消火消的。&rdo;听了这话,周同学&ldo;噌&rdo;一下站起来,就像是□□时的人们准备掏出小红本来向□□保证一样:&ldo;没,没,没有!我还没有女朋友。&rdo;
当然,他保证的对象不是□□,而是韩晓。
那顿饭吃得还比较尽兴,更可贵的是一位男生积极表现,当着全桌人的面把单给买了。只可惜散席后韩晓没有接受他们任何一位的好意,坚持自己回家。韩晓家跟我家不在一个地方,但从聚会的饭馆出来正好顺一段路。我跟她肩并肩走着,烈日当头,喝到肚子里的酒被热气一蒸,熏得我满心迷醉。路上我跟她没怎么说话,街市喧嚣,人却不知怎么反而觉得宁静。都快走到我家了,我才发现她并没有在上一个岔口告别。我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她,问她:&ldo;你不是该往那边走吗?&rdo;她则淡淡一笑:&ldo;巴不得我走啊?都到这里了,不请老同学上去坐坐?&rdo;
我并非没有警惕,但内心却猛然涌起做贼般的激动。毕竟这可是韩晓,其他男生博她一笑都会晕倒,她却主动想到我家坐坐。韩晓眼波顾盼,媚态丛生。这个明显的暗示仿佛悬挂在枝头的禁果,令人目眩神迷。我点点头,带她拐进我爸的那个教工小区,进入昏暗的门洞,攀上逼仄的楼道,朝位于四楼的我家悄悄前行。就是在这个过程里,二楼的庄叔叔‐‐我爸当年的老同事‐‐打开自己的房门倒一包垃圾,看见了我以及跟在我后面的韩晓。我逃也似地上楼,慌张得忘了跟他打招呼。
我妈对我夏天带了一个女孩回家斩钉截铁,一定是庄叔叔&ldo;告密&rdo;。那天我的一反常态必定给庄叔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在此前一周,我被莫思薇用一个响亮的耳光拒绝,而今天韩晓主动送上门来,这大概是上天给我的补偿。我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口干舌燥,就给自己倒了杯水。我灌着水,瞥见韩晓嗔怪的表情。&ldo;怎么不给我倒一杯?&rdo;我连忙放下杯子,转身去给她倒。可等我回身,她已经端起我的杯子,双唇抿在我用过的杯沿上,笑得一脸妩媚。
后来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我只知道她打开了电视,还打开了vcd机‐‐那里面唯一一张光碟仍是上回我为莫思薇准备的那张。两具白花花的rou体挤占荧屏,居然有种仪式般的神圣。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尴尬,心脏发疯地狂跳起来。莫思薇坐在了那张小沙发里,然后拍拍身边的空地,像当日我邀请莫思薇那样邀请着我。我着了魔,眼里是她,心里也是她,她把我整个儿身体里都挤得没了别人。我贴着她的肉体,她的呼吸吹到我的脸上,她的两片嘴唇亮晶晶的,看起来好甜。
在缺氧般的眩晕到来之前,我抱着她的手臂问她:
&ldo;你、你知道我是谁吗?&rdo;
&ldo;你?你是我的同桌。&rdo;
&ldo;你的同桌是谁?&rdo;
&ldo;哈,吕重华。&rdo;
哦,她很明白,她并不是喝醉了。但我的紧张并不因此而减少,她的气息一阵一阵地吹到我的脸上,酒精淡不可闻,只有属于□□的粘稠甘甜。
我的最后一点儿胆怯催促着我问:&ldo;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rdo;
她说:&ldo;我知道我想要做什么。&rdo;
&ldo;我……可没有什么保护措施。&rdo;
&ldo;那让你占便宜了。&rdo;
我可能还想说些什么,但已来不及,她媚眼一展,伸手把我勾了下去。
第7章
那个下午算是我人生的分野,我终于有点儿明白人的善变和复杂。在那之前我不敢说我了解韩晓,也不敢说了解自己‐‐现在好了,我至少看清了性格中部分的自己,那个怯懦猥琐的自己。
说实话那一次缠绵给我的印象不深,也许是我太紧张了,也许还有点儿酒精的作用,似乎只是一场慌乱,事情便倏忽而过。韩晓似乎更熟稔一些,当然我没跟别的女人做过这事儿,对此也不能十分肯定。总之我们彼此摸索,彼此配合,就像曾经我们共同对付数学题时一样。
回想起来,我甚至有些庆幸:得亏跟莫思薇那回还没做成这事儿,要不然拙手笨脚的,那才真是丢人。
完事之后,韩晓自行离去,她离去之后,便音信杳然。非但暑假里我没有再见她一次,回到学校后连短信也没发过一封。起先我还有些担心,生怕这事儿沾上了就甩不掉,可没想韩晓那边倒是毫无回响。随着时日一长,我就努力地当作没那回事。尽管这有些自欺欺人。在我和莫思薇的情感历程上,这样一场露水姻缘只是一个危险的污点,如果擦不掉,那就得遮起来。
但我没想到自己的&ldo;运气&rdo;会那么好。
据后来韩晓跟我说,她发现&ldo;中奖&rdo;是在两个月之后。也就是自她发现之日,到我妈打电话通知我又足足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韩晓的心路发生怎样变化,她从未细说。总之她的生理反应已经大得不得不退学。家丑难遮,她无奈把我的那套教工公寓地址告诉了她爹妈。这就是韩晓巧妙的地方,她居然没有直接找我,而是让她的父母去找我的母亲。
我未来的岳父岳母找上门来,让我妈十分意外。我妈当时恰好在给那间教工公寓打扫卫生,韩晓父母找上门的时候,解释了半天她才大略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般来说这种场面不容易好看,但幸运的是他们都是体面人‐‐我岳父是市直机关的一位科级,岳母是大国企的宣传室主任。他们没有大惊小怪大吵大闹,而是进门了才道出原委。我猜二老进屋时可能还特窥视了一下我的卧室,对于那张15米的小床他们一定慨然万分而又痛恨无比。不过他们恨错了对象,因为我跟韩晓就没进过卧室,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那张小沙发上完成的‐‐讽刺的是,我那间客厅座位有限,这意味着二老进门后就必须挤在那张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