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上鸦雀无声。别看出席政治局扩大会议的这些平时个个能把天都压得塌的巨人和领导们,可他们在毛泽东面前经常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毛泽东一是最恨说谎话的人,二是最恨玩阴谋的人,再就是你什么事都没主见的庸人。
&ldo;柯庆施同志,你看过没有?&rdo;毛泽东像上课的老师似的,开始点起名了。这一招更令在场的与会者紧张万分。毛泽东才不管你是谁,他照样会对刘少奇、周恩来点名,问同样的问题。你以为他点点名,你说一声&ldo;看过了&rdo;就完事了?大错特错!毛泽东说不准冷不防追问你&ldo;哪段哪段讲了些什么&rdo;之类的话,你没看过想蒙他麻烦就会更大。
但还是有人怀有侥幸心理。大人物也是人嘛!他们也是从逃学的小学生开始成长起来的,再说他们都是日理万机的人,又不都是像陈伯达、康生式的整天抱着书本的理论家,也不像柯庆施这样善于看毛泽东喜怒行事的人,他们难免像没有做完作业的小学生。
&ldo;吴德同志,你看过没有?&rdo;
&ldo;看过。主席。&rdo;吴德确实看过。
&ldo;&tis;&tis;&tis;&rdo;后面的人毛泽东不再另说&ldo;看过没有&rdo;这样的提问内容了,只点名。
会场变成考场一样,静得出奇,只有毛泽东和另一位被提问到的人的声音。
毛泽东的点名很随便,既有台下的,也有坐在他身边的。想点哪个就是哪个。让你没有心理准备,当然也有人怀着侥幸心理想逃脱提问‐‐那些没有看过这篇文章的人。余秋里就没有,他哪有时间看嘛!元旦那天他还睡在货车的麦草里,之后两天急赶慢赶地几乎一直在路上,那时火车也没有提速一说,从哈尔滨到北京,再从北京到上海,少说也得三四天时间!再说他的心思天天盯着松辽那边勘探井的事,这中间他在哈尔滨还检查了几个炼油厂,4日赶到北京,5日那天开了一天党组会议,指派康世恩同志上哈尔滨准备筹建下一步大规模行动的事宜。6日他余秋里又登上开往上海的火车。说实话,3日,其实还不止3日的《人民日报》,他就根本没来得及扫一眼。
等着吧!听天由命吧!
毛泽东真的点到了余秋里。
余秋里直挺挺地站起来,这会儿那只空洞洞的袖子一点儿都没有声响。会场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聚在他身上。
&ldo;报告主席,我……我没有看过。我还在路上……&rdo;余秋里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偷偷看了一眼毛泽东,然后低下头,等待着&ldo;老师&rdo;的一顿克‐‐因为会场上刚才点到的名他们都回答&ldo;看过了&rdo;,只有他余秋里说&ldo;没看过&rdo;‐‐而且距去年的庐山会议不足半年,什么时候有倒霉的事落到自己身上,除了毛泽东自己外,谁也心里没个底。有人比余秋里更紧张,因为他们坐得离毛泽东更近,越近的人越紧张,一旦风暴刮起,先吹倒的肯定是那些在风暴中心的人。
余秋里在等待,眼巴巴地站在那儿。他抬起眼再一次看了一下毛泽东。发现毛泽东在示意他坐下。他坐下了。毛泽东说话了:&ldo;都说&lso;看过了&rso;&lso;看过了&rso;,其实真正有几个人看过了呢?我知道,你们许多人是没看过的!&rdo;
会场上顿时响起一片轻松的自嘲。大家都在笑,毛泽东也在笑‐‐今天他显得很高兴似的。
&ldo;余秋里啊,你可是给我帮了大忙啊!我也没有看过嘛!&rdo;解放军总参谋长罗瑞卿坐在余秋里旁边,低着头,用肘子捅捅余秋里的右胳膊,窃窃偷笑着。
会议正式开始。毛泽东则一直没有问起石油的事。
余秋里不行啊,他的心时刻惦记着松辽那边,几乎半天就要往那边打个长途,好像就他忙似的。
&ldo;喂喂,今天有什么新情况?&rdo;7日晚饭后,余秋里又关上房门,给松辽那边挂长途。
&ldo;余部长,情况好极了!&lso;葡7井&rso;今天试油,用了3毫米至7毫米4种规格的油嘴系统测试,日产达到9郾2吨至39郾66吨啊!&rdo;康世恩的声音。
&ldo;好嘛!这可比松基三井高产多了!&rdo;余秋里解开中山装的风纪扣,脸上像开了花。
&ldo;松基三井也有新情况,他们换了一个与上次不一样的油层,结果你猜怎么着,也喷油啦!&rdo;
&ldo;好好好!继续观察其他井!有情况马上给我来电话!&rdo;余秋里这一天心头实在高兴,出房门时嘴里还哼了几句:&ldo;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江山人民保……&rdo;
晚上继续开会。这是毛泽东的作风。在他那个时代,部长以上的领导们谁想晚上12点前睡觉,那肯定是会坐不稳太师椅的。毛泽东逝世后,这个作风仍然保持了相当长时间,不过后来慢慢地好了许多,但晚上中央召开紧急会议是经常的事,所以高级领导们仍然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只是深夜开会的次数比毛泽东时代少多了。这就让一些人麻痹起来。余秋里的管理员陈先学同志给我说过一件事,说在余秋里同志当中央书记处书记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深夜开会了,那天他觉得也不会再有事了,便在12点前让首长服了安眠药‐‐许多年来余秋里睡觉前都要服一定量的安眠药,而且都是在12点以后才服的。这一天小陈提前了几十分钟给首长服药。也巧,安眠药刚服完几分钟,红头电话就响起了,说请余秋里同志马上到中南海开紧急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