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璇笑道:“都来了?我们就开饭吧。”晚餐很丰盛,不过众人似乎吃的多不多,今天王羲之似乎兴致颇高,饭时还问了郗道茂习字的进程,听说她不用临帖,也能单独写一些字了,非常高兴,还一口答应她明天来自己书房,他会给她写两张帖子临摹用。郗道茂兴奋的应了,但王羲之随后的一个举动,不由让她目瞪口呆。“阿姊,你在看什么?”王献之好奇的问道,见郗道茂眼神不住的往外面瞄。“官奴,姑父刚刚吃了什么啊?”郗道茂怪异的望着王羲之服完药之后,不一会眼神就有些迷离,脸色微微发红,然后就慢慢的走了出去,这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可无论郗璇还是王徽之、王献之,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你——”王徽之刚想讽刺她见识浅短,连五石散都不知道,可见到郗道茂眨着眼睛疑惑的望着他的模样,生生的咽下了脱口而出的嘲讽,“阿父服用的是五石散。”“嗯,阿父服的五石散啊!”王献之有些羡慕的说道:“这可是仙药啊!可惜阿母说,我太小了,现在还不能吃。”“五石散?仙药?这个是药吗?”郗道茂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虽没听说过这个药,但看到姑父服药后那样子,直觉告诉她这五石散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正常人无缘无故的去吃药干什么?“嗯,是啊,这可是仙药。”王献之向往的说道:“不仅阿父食用,谢三叔他们也吃的,阿父说,等我弱冠之后也能服用。”“不要!”郗道茂严正说道:“这个药不能随便吃。”“为什么?”王献之疑惑的问道。“因为——”郗道茂说不出什么理由,半晌才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吃!”王献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到,五石散怎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阿姊不喜欢呢?要不以后少吃一点了好了?王献之暗暗想到,“好。”他点头说道:“阿姊不喜欢,我以后就少吃一点。”“嗯。”郗道茂满意的点点头。王徽之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半天,见王献之这般听话,不由轻嗤了一声,“我回去了。”“阿兄,等等。”王献之拉住王徽之道:“你别走。”“什么事?”王徽之见王献之拉住他,心里不由暗暗得意,阿弟还是最崇拜的就是他了!“阿兄,你把你的‘巧言’给阿姊好不好?”王献之说道,巧言是王徽之养的一只鹦哥,会说很多话,想来阿姊一定喜欢。“你!”王徽之被王献之的话气的半晌无语,最后衣袖用力一挥道:“不给!”说罢转身离去。“不给就不给嘛!”王献之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多少有点受伤,瘪瘪小嘴,“这么凶干什么!”郗道茂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戏,心里差点笑破了肚皮,“官奴,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巧言’是五表哥喜欢的,我们就不要拿他心爱之物了。”她安慰受伤的王献之说道。“可是以前我要什么五哥都会给我的。”王献之嘟起小嘴说道。“那你也不能要五哥的心爱之物,”郗道茂拉起他的手道:“走,我带了好玩的东西给你。”“什么东西啊?”王献之好奇的问道。“你去了就知道了——”郗道茂笑嘻嘻的说道。郗璇靠在窗前看着两小其乐融融的模样,不由微笑的对素云问道:“你说小娘子的礼仪进步许多了?”“诺。”素云恭敬的说道:“小娘子本来就举止端庄有度,经过了卫夫人的教导之后,言行越发的大气了。”郗璇轻笑道:“她一个小孩子言行举止哪会有什么大气?不过是懂了些规矩而已,我这个二弟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宠孩子了,之前不肯教阿渝礼仪,想来也是舍不得她受太多苦,幸好阿渝本身就是个乖孩子,不然非被宠坏不可。”郗璇顿了顿道:“看来卫夫人很喜欢阿渝呢!连豆娘都给她了。”豆娘可是卫夫人身边最心腹的侍女,从三岁就待在卫夫人身边,足足伺候了卫夫人三十年,算是卫夫人一手培养起来的,看这个架势,似乎卫夫人想把豆娘送给阿渝。素云道:“小娘子乖巧聪慧,说句不当的话,奴见了都喜欢的紧。”郗璇抿嘴一笑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心太软了。”王家的生活(二)等郗道茂来到王家的第二天她才知道原来王献之上面的六位哥哥都在念书,王家的家学较严格,课业较重,王家的七个孩子也只有在晨昏定省的时候会聚齐,其他时候都在家学念书,连住宿也是有专门的院子。至于王徽之,是因为这几天身体不适,郗璇担心他身体,才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郗道茂昨天睡了一觉,错开了王家七个孩子的请安,第二天一早上一口气见了剩下的五位哥哥。王家父子的名字都带了“之”字,除了王徽之、王献之的名字之外,她就记住了六哥的名字——王操之,因为这名字给她带来了的震撼不是一点两点!这算是古今理解差距吗?说起来郗道茂在王家还是很轻松的,平时她不是跟在郗璇身边,就是待在房里看书,跟在李家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差别。王献之因要完成王羲之布置的作业而白天几乎不得空,而郗璇对郗道茂的课业要求不是很严格,也不会逼着她每个字都练习五十遍,反而对她的女红针黹方便要求颇为严格,每天都会给她布置一些女红作业。郗道茂虽说手不是很巧,但毕竟里子是一个成年人,应付一个五岁女童的女红作业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日郗道茂打完了络子,见外头日头正好,同喜娘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去了花园里散步。冬季的花园也没什么景致,百花差不多都已经凋谢了,只有几株梅树正结了大大小小数百个的花苞。池塘里碧水清清,一群白鹅悠闲在池中来回游着。姑父爱鹅,所以花园的池子里养了一群鹅。郗道茂自打那次被鹅追赶之后,虽不至于从此就怕鹅,但也见到白鹅就不由自主的想要绕走,但转眼见那群肥鹅离自己颇远,她眼珠子一转,顽心顿起,随手捡起一粒石头,朝着那群肥鹅丢去。石头落到那群肥鹅的中间,“扑通”一声掀起了一些小浪花,吓得那些鹅们“嘎嘎”叫着往周围四散开来。“谁让你们的同类啄我!”郗道茂见状不由心情大好。“呵呵——”突然郗道茂听到一阵轻笑声,她不由侧身望去,只见姑父王羲之同另一名绯衣男子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含笑望着她,两人一人着蓝裳、一人着绯衣,皆衣袂翩翩、眸光湛然,恍如神仙中人一般,郗道茂一时间竟然看呆了。那绯衣男子见那玉琢般的小人儿仰着小脑袋,小嘴微张,呆呆望着他们的模样,不由朗朗一笑,问王羲之道:“逸少,这是阿渝?”王羲之哈哈一笑:“是,她就是阿渝。伯远,把你妹妹带过来。”“诺。”柔和的声音想起,郗道茂这才注意到两人身旁站了一名身穿月牙白长袍的少年,那少年年约二十出头,容貌若不与王羲之和谢安相比,也算是个俊美少年,但有此两人在,那少年就显得不甚出众了,身形也略显单薄。少年走到郗道茂面前,弯腰温言笑道:“阿渝,还认识我吗?”“大表哥。”郗道茂软软的叫了一声,都叫伯远了,应该就是最大的那位表哥吧?“乖。”王玄之伸出了一只白的几近透明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郗道茂的脸颊。王玄之的手心温软而干燥,触在脸颊上感觉很舒服,郗道茂倒也不反感王玄之的接近。王玄之见郗道茂如此乖巧,不由心生喜爱,伸手将郗道茂抱了起来,“走,我们过去。”郗道茂被王玄之抱到王羲之和谢安身边之后,不自由自主的将有些污浊的小手缩到了身后,低头悄声唤了两声:“姑父、谢三叔。”在卫夫人寿诞上,她曾经远远的见过谢安一眼,这般如谪仙一样的人,相信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后都不会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