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婆子恐慌的看了严嫣一眼,又去看赵妈妈。赵妈妈垂首不语,几人两两相望,只得哭丧着脸道:“是,是,三姑娘,绝不将人打死了。”“是,是,三姑娘,绝不让人死了。”严嫣点点头,婆子们就将两人往下拖,芳草芳翠还在嘶喊哭嚎,很快便被人堵住了嘴。两人被按在条凳上。其中一个婆子道:“两位姑娘也别怪我们,这是上面下的令。你要是想起来什么,就点点头,这里是荣安堂,可容不了有人在这里哭喊。”芳翠挣扎似乎想干什么,被芳草用眼神制住。很快庭院中便响起啪啪啪的声音,还有呜呜的闷哼声。严嫣转过身,无视满室寂静,“你们继续,早点收拾完,早些安身。”又对沈奕瑶道:“有一就有二,娘的嫁妆单子最好找来对对,我非常想知道这裴姨娘那里到底有多少我娘的首饰。”最后这句话是对沈奕瑶说,也是对众人说。沈奕瑶愣了一下,点点头。屋中的点算继续进行着,与之伴奏的是外面啪啪啪打人板子声。几个负责点算的下人还好,因为不能耽误,注意力必须得集中,倒是所坐的几人,个个心惊肉跳的。不是没见过打下人板子,只是没见过在这种场合,一个十岁的少女命人打板子,还不让打死了,打死了抵命,其镇定、狠辣及面不改色,都让人为之心悸。薛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得罪这三姑娘。老夫人则是眉心直跳,端着茶碗不停的喝茶。严倩早就吓得缩在墙角不敢说话,裴姨娘则是俯趴在地上,也不见动弹。板子声停了,一个婆子进来禀报,“三姑娘,成了。”似有如释重负之意。芳草和芳翠两人被拖了进来,仍在地上,宛如死狗。“说吧。”芳草缓缓叙述,很快便将整个事情真相还原清楚。原来裴姨娘看上了夫人的步摇,就花钱收买了芳草,芳草想着三姑娘年纪小,又喜欢拿夫人首饰玩,便偷了首饰,把责任推给了三姑娘,她知道夫人疼爱三姑娘,定然不会责罚她,东西丢了也就丢了。严嫣笑得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美丽而张扬,才小小年纪,便能看出日后的风华绝代。她喃喃一句,“到了现在还不说实话。那意思就是说,跟你没关系了?”她眼神流转看向芳翠,让人瞧不清里头的颜色。芳翠糊了满脸的鼻涕眼泪,嘶声道:“忘三姑娘明鉴,奴婢当时是听芳草如此说,才附和了两句。”也算不上是弃车保帅,只能说芳草点子背,这事是她经手办的,又是她在沈奕瑶面前说是三姑娘拿丢了。既然自己下场肯定不会好,她便保住了芳翠,偷换了概念,顺便寄望再求求夫人,留她一命。“拉出去继续。”严嫣不再看两人,都这个时候还不说真话,可真是衷心啊。“夫人,夫人救命啊,都是奴婢贪财了,万望夫人见我二人服侍一场,饶了奴婢两个,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两人看起来极其惨,下身衣裳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双眼红肿,面色狼藉。毕竟服侍了自己几年,沈奕瑶心软了,“阿嫣,要不就……”严嫣忽地一下站起来,声音尖锐高昂,“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她们是贪财?她们是一时见钱眼开?她们是别人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吧!你是我娘,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交流,我真想问你一句,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她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认真去看,就能看出其间汹汹燃烧的火焰,让人心悸,总怕那火焰就此喷涌而出。“姐——”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让严嫣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坐回墩子上。“今儿个我话放在这里,事情不查清楚,那么就继续耗着。天黑之前,没有个结果,我就让人去禀了外公,到顺天府去报官,让官府来查!”字字句句,斩钉绝铁,骇人心魂!?☆、?这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退路。府里私下查和报官让官府查,这是完全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府里查,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可以私下解决,给以遮掩。可到了官府那边,再想想镇国公的权势,那可真是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并且这丑就再也遮不住。不但威远侯府的名声完了,裴家的名声包括老夫人这个姑母与裴姨娘这个侄女,一个都跑不了。事情一旦闹大,绝对会闹得沸沸扬扬。别人就会说了,一个妾居然敢偷主母家传的陪嫁首饰,还是偷镇国公家的女儿的,谁给她这么大胆子。就会有人说,肯定是有所依仗啊,没见那府里的老夫人是那妾的姑母……然后裴家就会被掀出来,裴姨娘的父亲乃正三品礼部侍郎,家风如此败坏,出了个这样的女儿和妹妹,必然会御史被弹劾,镇国公再从中做些手脚,等待裴家的很可能是万劫不复……老夫人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嫣丫头,这种家事何必闹到外人知晓。”严嫣扬起眉梢,“那祖母的意思是,这个哑巴亏要让我们吃了?”老夫人干笑,“这怎么会?东西不是找到了吗?”严嫣冷哼一下,懒得再跟这种避重就轻的人说话。老夫人本还想坐看这母女两人闹腾,搅浑了水,好保下侄女,如今看来是难了。裴姨娘也不敢继续装死了,自己撑着地坐起来。她连滚带爬扑到严嫣面前,泣声道:“三姑娘求求你,你饶了妾,都是妾的错,妾胆大包天,妾眼皮子浅,看中了夫人的首饰,生了歹念……”她一边说,一边使劲的磕着头。这是她这辈子最为狼狈的时候的,可她也明白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危机。一个不好,万劫不复!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裴姨娘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去分析亦或是怨恨了,这会儿她满心满肺的恐惧,老夫人想到的她同样想得到。嘭、嘭、嘭,没几下,便青肿一片。严倩跑了过来,抱住裴姨娘,不让她再磕,她瞪着严嫣,“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姨娘都与你道歉了。”严嫣气笑了,“哟,那照你们所言,还是我错了?我让她往我娘身边安插人,偷了我娘的首饰,还赖在我头上了?事发之后,磕两个头,就能了事?谁给你们这种强盗的逻辑!”她看了看老夫人,又看向裴姨娘与芳草等人,“我说话从来算数,今天这事不查清楚,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那就让顺天府的人来查。你们不是喜欢避重就轻吗?还有你们不是见钱眼开被收买的吗?继续慢慢编,现才未时,离天黑还早。”已经没有退路了。如今只能弃车保帅。老夫人歇力稳住抖索的嘴唇,不再去看裴姨娘,“如此刁奴,居然还敢死不认账!你们尽管继续抵赖,让人把这两个老子娘全家都给找来打,我倒看你们招还是不招!”……剩下自是不必说。不光芳草芳翠,连裴姨娘自己都招认了,这两人确实是裴姨娘利用权利安插到沈奕瑶身边的,就是为了能打探到锦瑟院的消息。裴姨娘屋里所搜出来的东西,也都盘算出来并与沈奕瑶嫁妆单子对了,不光是那支赤金累丝嵌红宝双鸾点翠步摇,零零总总还有其他小件的首饰摆件繁多,俱是那种珍贵外面不易见的物件。沈奕瑶羞愤、恼怒等等情绪自是不提,她与裴姨娘一向关系不错,如同亲姐妹,如今竟宛如笑话一般。不光派人偷她的东西,还安插人在她身边打探消息。能打探什么消息,就如芳草所说那样,打探关于侯爷的消息。当然,目的绝没有如此简单,只是这三人都不敢说,不说可能还能留条命,说出来那只能是死了。但不管说不说,这对沈奕瑶来说都是一项打击,刷新了她的三观。告知了她一个道理,后宅女子没有纯友谊,就算有友谊也不过是骗人骗自己。按下不提。整个事情发展经过,让薛氏看得目瞪口呆,让陈氏半响回不过来神。老夫人恨不得将裴姨娘掐死了事,倒是裴姨娘心理素质极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本来一件很小的事情,拔起萝卜带起泥,将裴姨娘伪善的面孔完完整整给撕了下来。如今还有人会相信裴姨娘是温柔恭敬谦虚柔顺的吗?那只有天知道了,至少当事人之一沈奕瑶是不会信了。裴姨娘所有的‘私房’也已盘算出来,去掉属于沈奕瑶的东西,与本该是裴姨娘的物件,其他零零总总盘点下来,加那些现银和银票,裴姨娘一共贪墨了公中四万余两现银。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府里这下总算不用削减开支了。这是大房和三房的想法。这些银子小心着用,可以用几年,威远侯府终于可以缓过来劲儿了。这是又气又怒的老夫人,唯一一处可以宽慰自己的地方。至于裴姨娘,还未等老夫人斟酌出来怎么惩治她,外出的严霆归府后,听闻整个事情经过,雷霆大怒,亲自出面严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