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殿下不?觉得冬儿拖累你就?好。”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冬儿记得很清楚,梦中的她和萧瑜在宫外,又是一个严冬时节,她满身是血倒在萧瑜的怀里。她还没有和萧瑜说过这件事?,或许是不?信这个梦是什么预兆,或许是不?想让萧瑜满心的喜悦有丝毫的褪色。萧瑜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冬儿忽然?问道:“殿下,若是有一天冬儿死掉了,您还会记得我么?”何处无此景萧瑜握紧冬儿的手,笑?容消散在空气里?,呼吸之间浮漾着恐惧。他侧过身?看?着冬儿的脸,她还是那样明媚地笑?着,仿佛世间所有的忧虑都与她无关?,让萧瑜想起前世错过与她朝夕相伴的一分一秒。他拼命抓紧冬儿的手,似乎是下一秒冬儿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冬儿在说什么傻话,每次都不让我说不吉利的话,如今却把这生生死死的挂在嘴边。”萧瑜强逼自己笑?着说话,可是却音色颤抖,眼尾渗出一抹凄厉的红色。“对不起殿下……”冬儿既歉疚又有些心虚,“我就是突然?想问问而已,因为?想要和殿下永远在一起。”小巧的鼻尖和微微翕张的唇瓣贴紧在萧瑜怀中?,让他再?说不出一句稍严厉些的话。“有我在,冬儿绝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两人?在床上腻了很久,临近中?午时,萧琳和萧琪分别派人?送来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冬儿没有给萧琪的人?什么好脸色,她替萧瑜记着仇。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宫中?最坏的人?了,决心要害死萧瑜,还找人?顶替罪过,说什么萧瑜从前虐待宫人?,真是无耻至极。冬儿将萧琳派人?送来的饭菜端回梅坞中?,和萧瑜一起吃过。“方才太子殿下的人?也送来了一些饭菜,冬儿把它们留在外面,就给麻雀吃好了!”萧瑜看?冬儿满脸愤懑的模样,觉得很是可爱,安慰冬儿不必为?恶人?气恼,让她将萧琪送来的饭菜端入殿内。两碟冷盘的小菜,还有一碗有些放冷的参汤,萧瑜叫冬儿到他身?边,从冬儿头上拔下了一柄素银簪子,用小勺子盛了一些参汤,又用银簪检验过。冬儿紧张地看?着银簪,只是等?了好一会儿,簪子并没有变黑。萧瑜又轻抿了一小口,随机将那参汤吐在地上,用冬儿泡好的清茶漱口。“殿下,这饭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冬儿心疼地为?萧瑜擦干嘴角,扶着他的手臂。若这参汤之中?下了重毒,那萧琪也未免太蠢了一些,可是他又实在是一个恶毒的坏人?,所以这参汤并不简单。“放着的是泻药,而且还加了一些慎恤丹。”冬儿忙问道:“什么是慎恤丹?”“朱砂和某种毒菌子烧制成?的,只服用一两次,就会让人?变得呆呆傻傻,像是魂魄离体一般不人?不鬼苟活于世,而且泻药会掩盖慎恤丹令人?腹泻的作用——太子殿下做这碗参汤,可真是废了一般心思啊。”冬儿难过地抱住萧瑜,她知道的实在是很少,也没有什么力气能站在他身?前拼杀,或许就只有用自己微小的身?躯给予萧瑜一些安慰。萧瑜温柔地抚摩着冬儿的后背,告诉他自己心中?并不难过,反而是很开心的。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那里?面有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冬儿认得,那是从宸妃娘娘给她的那根簪子里?得到的毒药。“方才劳烦冬儿陪我演了一场戏,如今还要辛苦你,陪我再?演在这宫中?的最后一场戏。”紫宸殿中?,萧琳与萧琪一同跪在地上,默默承接着萧竞权的滔天怒意,大殿之上,无一人?敢于与他视线相接,殿内的灼着炭火的暖气,可是一呼一吸之间,肺腑中?充斥着冰霜。“朕养了你们这群不肖子孙,如今一个个的都是这般胆大妄为?了,谋逆的谋逆,残害兄弟的残害兄弟,还有不顾青红皂白为?兄弟开拓的软弱之辈!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朕?还是不是朕的臣子!”他的面容湮没在阴影之中?,殿下无一人?敢应。“东宫之中?事务繁杂,太子看?过宸妃之后便先回去吧,琳儿留下来。”沉默良久,萧竞权扔下这样一句话,随后大殿之上又是一片死寂。萧琳自是不语,静静跪在地上,看?着萧竞权往炭盆中?丢了一叠纸,鲜红的火舌一瞬间舔了上来,将那一叠供状烧成?灰烬。“满意了么?”萧竞权幽幽说道。萧琳嘴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儿臣不敢妄言,儿臣只是认为?太子殿下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或许其中?还有内情……儿臣只是不想兄弟之间猜疑。”“妇人?之仁!”萧竞权无奈地训斥道,随即让萧琳陪他去走走,纵火之人?在酷刑之下招供出太子萧琪指使的状纸没有了,这件事也就该有一个结果了。再?痛的事,萧竞权已经不能再?接受了。一路上萧竞权并不言语,萧琳也就不说话,跟着他一路默默走到了被大火烧毁的宜兰园去。这里?的场景都不能用断壁残垣来形容,往昔的繁华消散如烟,黑灰散落的断墙内,一株衣照晚水梅花无声立于灰霾的天空之下,自顾擎着一抹雾色的粉红。“琳儿,这太子之位,应当是你的。”“父皇玩笑?了,儿臣无能,三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是朕的嫡子,朕当年也最看?重你,虽然?你和朕的性子大不相同,可是……”其余的话散在寒风里?,强逼萧琳娶薛家之女,是一道永远都不能填补的沟壑。萧竞权沉沉问道:“你说朕对瑜儿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朕没有真的想过要杀死瑜儿,大不了就将他囚禁在宫苑中?安养余生,朕也不愿看?他成?如今的模样,梅妃还不知道这件事。”冷心的人?说出了含情的话,往往就会变得可笑?。萧琳压抑着眼底的鄙夷,淡淡说道:“九弟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至于其后的天灾人?祸,想来也就是他命中?无福罢了,父皇也不必自责。”他的话让萧竞权颇为?满意,让萧琳叫上太医,再?去见萧瑜最后一面。“京城西南处有前朝废后刘氏的禁苑,本?朝自建元来就一直荒废着,朕会让赐瑜儿几个人?,让他在那里?安养身?体,了却余生,其余俸禄,就按照从前皇子时的给吧。”“你也要多?上心一些……薛家对你是有帮助的,你也不要与拿薛妙真斗气,若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子,朕可以将她封为?你的侧妃。”萧琳依旧是平静地说:“谨遵父皇教?诲。”两人?前往玉芳苑梅坞,萧竞权并不进门,只是让萧琳前去查看?,将自己的旨意转达给萧瑜。他站在院中?的天井中?静静看?着暖堂内的萧瑜和那个叫孟小冬的宫女,朔风张舞,他的身?上落满了雪花。萧琳让萧瑜靠在自己身?上,冬儿端起参汤,舀了一勺给萧瑜。“殿下喝点东西吧,喝过了,身?上就不痛了。”萧瑜气力微弱,沉沉点头,浅尝了一小口,突然?觉得自喉舌和胸膛之间一股钻心地灼烧感侵蚀绵延,不禁嘶哑着呻、吟一声,低低说了一句“好痛”,随后便斜斜倒在萧琳的手臂上,不省人?事。冬儿一声惊叫,让萧琳和堂外的萧竞权面色惨白,萧琳呼喊着萧瑜和太医,声色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恐惧。萧竞权由李素搀扶着,跌跌撞撞去看?萧瑜,只见他双眸紧闭,一道近乎于黑色的血迹从他尚没有被烧毁的半张脸上淌下,直流入脖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