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机,看着窗外的景,低低笑了声,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就感觉——”“这辈子,活得真值。”-这话一出,两个大男人默契地陷入一阵罕见的沉默,直到又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这份沉默才得以打破。枕风眠看了眼来电显示,和司韫匆忙解释了句:“段老师的电话,我先挂了。”说完,赶紧按下接通键:“段老师。”段清辉言简意赅:“京溪这边临时有点情况,你现在就赶回来,非常重要,马上!”枕风眠一听,便立刻拿上身份证件,起身往外走,不过,一边走着,他还是多问了句:“那这边怎么办?新专案马上要启动了。”段清辉:“我已经派人去接替你了,你就放心回来吧。”“知道了。”枕风眠是在坐上高铁之后,才腾出空闲给陶醉回了个电话。“我临时要去京溪一趟,处理一些工作。”“已经走了吗?”陶醉问。“嗯,在路上了。”“那你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嗯?”枕风眠愣了下,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哦,我坐的高铁。”“高铁?”陶醉不解,“你怎么不坐飞机啊,高铁要坐好久的。”“太急了,没买到机票。”“哦。”“你面试顺利吗?”“嗯,顺利。”“什么时候开始录制?”“具体时间还没定呢,到时候跟你讲。”“好。”枕风眠到达京溪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他没来得及休息,便直接去了公司。几个小时前,至臻科技的一位技术高管被无故扣押在海外,整个公司瞬间风声四起。国际市场上,一场场不见硝烟的科技战早已打响。坦荡的手段有,但龌龊的手段也层出不穷。面对无事生非的风暴。风暴外沿者愤怒、不满、叫嚣正义,风暴正中者愤怒、不满、稳定军心。高管一缺,再加上此事一出,公司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他处理。忙了不知道多少个昼夜,事情才终于处理得差不多,枕风眠揉着疲惫的眼角,问助理:“这周末我有工作吗?”“这周日晚上有个会。”他在心里规划了一下时间,说:“那我回南栖一趟,周日晚上肯定回来。”“怎么了?”知道他这一趟肯定少不了折腾,助理便多问了句。闻言,枕风眠以低不可闻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没什么,就是总感觉这几天心里有点儿没着没落的。”-雅思之。陶醉正站在讲台上,对新学生开启新一轮的授课。“面对任何考试,你要做的第一步从来都不是盲目刷题,而是先弄懂出题人的意图和逻辑,只有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别一说到备考,你上来就哢哢做题,那只是自我感动式的努力,不一定能转换成高分数,更何况,剑雅总共就那几套真题,宝贵着呢,刷完就没有了,学会背后的答题逻辑之后,再去刷题,这样的题海战术才有意义。”“今天我们上的是阅读课,我要跟大家讲的第一个点,就是千万不要试图看懂雅思阅读的原文,记住,是千万不要,一是非常浪费时间,二是看懂了你也不一定能做对。”“你要清楚,雅思阅读考的无非就是两个东西,一是同义替换,即知道什么是对的,并且知道它是怎么对的,二是干扰项,分辨出干扰项,并排除,剩下的那个就是正确答案。”说着,她抬手在触控式荧幕上写下了一个单词:distractor(干扰项)。写完,陶醉看着这个单词,没有来由地,心口一紧,然后,控制不住地盯着这个单词发呆。一定是这个词触发了一些什么,否则该如何解释刚刚还妙语连珠的她,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她确实是被这个单词触发了回忆。那是敏感仓皇的青春期,有个少年看出她的稍显局促的心思,便跑到她面前,跟她说:“那些都是你人生的干扰项,你别管,你就直奔着正确答案去。”旁人的嘲笑,大山的闭塞,环境的简陋,这些,都是你人生的干扰项。你无需理会,只需要奔着正确答案,一往无前。后来,她真的听了他的话,抱着心中的梦想,摒弃杂念,勇往直前。才会有今日,她蜕变得如此耀眼。但遗憾的是,她可能只能止步于这样的耀眼就这样,一个单词,风生起万顷回忆。陶醉站在台上,莫名地,鼻尖一酸,好久都没有说话。底下的学生以为她是在给大家记笔记的时间,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便纷纷低头记笔记去了,倒是站在教室后面的助教林稚幼,敏锐地看出了一些端倪。她看着讲台上那个短暂愣神的人,忽然想起三年前,有次也是这样,陶醉正上着课,没有任何预兆地,在课堂上潸然泪下。那时,她身后的白板上,写着一个英文单词:dygtodo。一个挺常见的英文片语,翻译成中文是渴望。明明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好词,但那时的她,看着这个词,浑身都好似承载着化不开的悲伤。时间一晃,这次,虽然她没有再哭,但林稚幼总觉得她跟那时的她好像。-在渴望着什么东西。-但就是抓不住。但好在,岁月予人考验的同时,也予人成长。这次,陶醉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短暂愣神后,便重新将课堂拉回正轨。-下了课,林稚幼从教室走出,看到一个人从眼前走过,便压低声音叫了声:“诶,公孙澈。”“哟?”公孙澈扭身,觉得还挺稀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还想起来叫我名字了。”“我跟你说正事呢,”林稚幼朝他挥挥手,“说真的,你有没有觉得陶老师最近不太对劲?”“不对劲?哪不对劲?”公孙澈往陶醉站的地方瞄了一眼,“不还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女神,无可替代。”林稚幼听了,没忍住抬眼瞪他,心想真不愧是个钢铁直男,心这么大,难怪找不到女朋友。结果讽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公孙澈忽然激动地叫了声:“我去,这男人谁啊,这也太帅了吧!”林稚幼寻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进来了一个男人,西装笔挺,面容英俊,风度翩翩。她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天,陶醉说“暗恋不苦,那是我人生,最有力量的一段追逐”时目视的主人公。枕风眠知道她这会儿应该已经下了课,便径直往她的办公室走。结果,没等来人,倒是先等来了声音。不过,不是她的,而是一个男人的。“陶醉!”掷地有声的一句,令人忽视不得。陶醉听了,脚步猛地一滞,因为她耳尖地听出来,叫她的这个人是张彻。经历过上次的爽约,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可她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硬着头发走过去,抬头叫了声:“师哥。”张彻少见的,对她不是笑脸相迎:“你什么情况,为什么那天没过来面试?”“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少跟我扯时间安排不过来这种理由,”张彻果断打断道,“大学时候又上课、又实习、又考试,24小时被你当成48个小时来用,我都没见你忙不过来,现在区区一个考研复试,就让你安排不过来时间了?我告诉你,你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这复试你需要用多大的精力去准备,我也清楚得很。”“”“到底什么原因?”“我觉得自己胜任不了这个工作。”“谁跟你说的?”“我自己。”陶醉侧眸,盯着窗外的风景,刻意避开他的眼睛,“师哥,你别总拿过去的荣誉来要求现在的我,正常人忙碌久了都会累,我也在所难免,我奔跑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我也想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