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里,四十个解剖台一字排开。黑黢黢的影子投在墙上。
解剖台前还有各色仪器与刑具,油灯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那些漆黑的轮廓,白松低头往下看,忽然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一个突兀的尖刺就在他眼睛前方一厘米处,差点戳穿他的眼球。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神明在上,”化学教员拿起一个电击设备的铁夹,目光中现出迷茫,“他们在做很多残忍的实验。”
郁飞尘穿过解剖台和实验装置,对面有办公桌与文件柜。但当他拉开柜门,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和俘虏们所在的营房一样,这地方也空了。
抽屉里同样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直到郁飞尘拉开最后一个,才有一张报纸慢悠悠飘了下来。
他们聚在灯下看它,首先看到的就是配图,一个被绑在解剖台上,神情痛苦,正在遭受电击的白化病人,正是他们刚来收容所的那天看到的那个。
报道的内容是,真理神对科罗沙叛徒的惩罚已经出现,这位病人所携带的基因疾病就是征象之一。同时,罪恶的科罗沙人群中还出现了许多侏儒、跛子与失明之人,神明的惩罚不仅已经出现,而且终会蔓延到所有罪人身上。
“难道他们自己中就没有跛子吗?”白松嘀咕道。
空无一物的解剖台,贴上封条的房间,被搬空的文件柜。
这些东西无一不表明着,橡谷收容所被弃用了。
是这些人的活动因为什么意外事故而终止,还是说,橡谷收容所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这里。”郁飞尘终于在一个桌底发现了一个铁制的火盆,盆中除了木炭的残渣,还有一些被烧焦的纸片。
他们在灰堆中翻找,有些碎片没被完全烧毁,还有零星的字迹留了下来。
除去一些毫无意义的关联词和难懂的专业名词,能读到的字眼只剩了几个。
“成功……科罗沙……结束……净化……罪恶,”白松缓慢地念出那些东西,“……微笑?”
没人知道这些词语背后的逻辑。
“在未来,他们销毁了自己罪恶的证据,然后离开了这里。”他们离开这里,白松边翻窗户,边说,“那我们这些俘虏呢?被释放了吗?”
他们挨个跳出来。
——一座灰色的圆柱建筑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在雾气里散发着幽灵一样的色泽。
走近了,能看见它外表上新鲜水泥特有的色泽。它格格不入的质地和颜色显示着,这不是化工厂本来就有的建筑,而是橡谷化工厂被改造成橡谷收容所后新添的建筑。
白松忽然浑身颤抖。
“那是什么?”他说。
化学教员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他:“是焚化炉,你没在殡仪馆后面见到过吗?”
一时静默,所有人都想起了白天时候,在砖窑遥望到的那一缕云一般的白烟。
荒芜的橡谷收容所,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被这样焚烧呢?
恐怕只有……尸体吧。
或者说,科罗沙人的尸体。
修士的喘气声增大了好几倍,无与伦比的恐惧抓住了他的心脏。仿佛他此刻已经被投入焚尸塔,被烈火烧成骨灰那样。
“这是神明对我们的警示,”他声音颤抖,说,“神明……神明在降下预言,他赐我短暂看到未来的眼睛,他在告诫我们应当远离,远离这罪恶之地……”
他的眼珠不安地到处乱转,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叫一声:“那里有门!”
东南的角落,围墙的尽头,赫然有一扇铁制的大门!
像所有的铁门一样,在没被反锁的情况下,从里面能拉开门闩,打开它。
吱嘎一声,修士哆嗦的双手推开了大门。
铁门洞开,外面是雾气弥漫的连绵原野,和不远处像黑影一样矗立着的橡山。
郁飞尘的手按在修士的肩膀上,把修士强硬地转过来。
“回去吧。”他带修士往回走,说,“现在是晚上,我不确定出去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