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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杜公子说：&ldo;我怎么帮你？&rdo;

钱叔叔说：&ldo;我要给儿子报仇。&rdo;不等杜公子发话，钱叔叔又说，&ldo;我要杀了他！&rdo;

杜公子说：&ldo;那你怎么来找我？&rdo;

钱叔叔说：&ldo;我没人可以找，我一直在金融界混，身边没有这种人。&rdo;

杜公子明显生气了，说：&ldo;难道我是这种人吗？你听谁说的？杀人放火的事我从来不干的。&rdo;

钱叔叔说：&ldo;我知道。&rdo;

杜公子说：&ldo;既然知道怎么还来找我？&rdo;

钱叔叔说：&ldo;只有你才找得到这样的人，帮帮我吧，我给钱，要多少钱我都给。&rdo;

杜公子说：&ldo;钱？你认为谁会为钱去卖命？现在谁敢去找鬼佬的麻烦，躲都来不及！老兄，我很同情你，但我告诉你，没有人会为钱去杀一个日本人的，现在，除非你自己。&rdo;

谈话到此结束，钱叔叔很扫兴，最后连饭都没吃匆匆走了。这事本来跟我们家毫无关系，八竿子打不着，谁想得到，后来竟像变戏法似的，七变八变，变成了给我家招来灭门大难的祸水。要不是罗叔叔曲里拐弯地把我赶出家门，我也是必死无疑。

3

那天罗叔叔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我父亲留下他说了点事，其实说的就是给我找对象的事。他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夜深了，演戏的人都走了，看戏的人也走了，闹热的冯公馆一下安静了。我在天井里帮徐娘和小燕收拾东西，罗叔叔和父亲、母亲一行从父亲的办公室出来。罗叔叔看到我，把我叫过去，表情暧昧地说：&ldo;嗯，确实是长大了，完全是个大姑娘了嘛，今年是二十几了？&rdo;妈妈跟过来，抢先说：&ldo;二十一了。&rdo;罗叔叔的口气更神秘，&ldo;看来我是该履行责任了。&rdo;我以为他说的是让我去他那儿工作，说：&ldo;我才不当记者呢。&rdo;罗叔叔笑道：&ldo;谁让你当记者了，工作的事我就不管了，让你爸爸管吧，他在上海有那么多关系，肯定会管得比我好。&rdo;我问：&ldo;那你要管我什么？&rdo;罗叔叔看看我父母，母亲接住了话头，笑嘻嘻地对我说：&ldo;罗叔叔要替你介绍对象呢。&rdo;罗叔叔说：&ldo;关键是老天给你派了个人来，我上个月刚认识的，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耶鲁的高材生，写诗写小说，非常有才气，家里也不错，父母亲都是大学教授，仪表也是堂堂的。怎么样，有兴趣吗？&rdo;我拉下脸，说：&ldo;没兴趣。&rdo;罗叔叔说：&ldo;你见了就会有兴趣的。&rdo;我说：&ldo;我才不见，我不需要。&rdo;父亲笑了笑，饶有兴致地说：&ldo;你不需要，我们需要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rdo;我马上想到他们把罗叔叔留下来是在谈这事，心里顿时火冒三丈。我对罗叔叔说：&ldo;对不起罗叔，我对你的好意不感兴趣，失陪了。&rdo;说完，掉头离去。

我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也许把我的这种强硬态度理解为不好意思，第二天，罗叔叔就带着那位仪表堂堂的&ldo;高材生&rdo;上门来见我，我死活不肯下楼，父亲上来请我也不领情，让父亲非常生气。等那人走后，父亲对我大发一通火，我一气之下，把我和高宽恋爱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亮出来，高宽的照片，一大堆信，都翻出来给他看。后来母亲也来了，我哭哭啼啼地告诉他们，我跟高宽是怎么恋爱的，我们曾经有多么好，好了有多长时间，现在又为什么分了手。但分手的原因我是胡编的，我说：&ldo;我把我被鬼子强暴的事跟他说了，他接受不了，就跟我分了手。&rdo;我说得有鼻子有眼，有时间，有地方，地方就是双鱼咖啡馆，时间就是那一天。我父母亲完全相信了，因为这是我这几个月来唯一一次出门，他们都记得这事。我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别管我这闲事，管不了的，没人会再娶我的，死了心吧。

但我父母没有死心，他们背着我让阿牛哥去找高宽，他们想同高宽私下谈一谈，争取改变他。我后来知道，当时高宽已经接到命令要去重庆，阿牛哥找到他时他正在准备行装，很忙碌，没时间接待他，加上一听是我父亲要见他，一股恶气涌上心头，态度很恶劣，只说了一句：&ldo;堂堂的冯大人要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他的女儿我高攀不上，回吧。&rdo;就关了门。高宽以为我嫁给富家子弟一事是真的，父亲听了高宽的&ldo;回音&rdo;，以为真是他把我抛弃了。很奇怪，那段时间，我违心撒的每一个谎言都能成真，无人能识破，这就是命。

高宽，一个有见识的知识分子，一个曾经深深爱我的人，都无法接受现在的我，要忍痛割爱，要分道扬镳，更何况那些未来的萍水相逢者。这是最简单不过的推理。所以我的现状，我的婚姻，一定让我的父母亲伤透了心，绝望了。为了确保我未来的婚姻，他们绞尽脑汁，用尽心机，决定另辟蹊径。很快，他们安排我出国去旅游，不可思议又不言而喻的是，还给我安排了一个陪客‐‐阿牛哥。我听了马上猜到他们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他们是怕我嫁不出去，想让阿牛来收购我这个&ldo;废品&rdo;！陪我出国旅游是假，创造机会让我们培养感情是真。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对我来说，这无异于养了几个月的&ldo;伤口&rdo;又被扒开了，撒了一把盐。我欲哭无泪，既没有争辩也没有伤心，是一种心痛极了、失去反抗的麻木和冷漠。那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面对母亲，她看我无动于衷，催促我表态：&ldo;点点，你说句话啊，你怎么想的？如果你同意的话，你爹要给你们去办护照、签证，有一大堆事呢。&rdo;我看看妈妈，轻轻地说：&ldo;妈，让我想一想，我明天给你答复好吗？&rdo;妈妈劝我说：&ldo;你不要想得太复杂，我们就想让你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世界，交交朋友。&rdo;我说：&ldo;知道，妈你去忙吧，我好累，要休息一会。&rdo;妈妈走后，我觉得我的灵魂飞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子。我真的感到很累，像又死了一次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