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故事讲得特别生动形象,让我听了都希望自己年轻时能够多学一些有关比较神话学的知识。比如,当地人相信在这座修道院里有一支生有蝠翼的恶魔组成的军团,它们每晚都会为巫师们的祭鬼集会提供守护。正是为了给这支恶魔军团提供给养,修道院周围的大片园地里才会种有远超过其本身消耗能力的大量粗劣蔬菜。这些故事里讲得最真实生动的,是一个有关老鼠的极富戏剧性的史诗一样的故事。在那场导致城堡最终遭人遗弃的惨案发生后三个月,这些下流害虫组成的上蹿下跳的军队从城堡里喷涌而出。这支精瘦、肮脏、贪婪的军队横扫面前的一切事物,吞食了家禽、猫、狗、猪和羊,在它们将暴怒发泄净尽之前,甚至还有两个倒霉的人类也被吞食了。这支令人难忘的啮齿动物大军分散进入了村庄的家家户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诅咒与恐惧,因此围绕这支大军产生了一系列相关传说。
上面所说的这些,就是我怀着老年人特有的固执,一步步推动祖宅修复工程趋近完成期间令我倍感困扰的全部传说。这些传说时时萦绕在我的心间,对我当时的心境产生了很大影响。另一方面,诺里斯大尉和古文物研究者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给我提供帮助,我时常从他们那里获得称赞与鼓励。当工程完成时,距离开工已经过去两年了,我看着那些富丽堂皇的房间、装有护板的墙壁、带有拱顶的天花板、饰有竖框的窗户,还有宽敞的楼梯,心中是怎样地骄傲,这份骄傲足以弥补我为修复工程花费的惊人巨资。中世纪建筑所应具有的每一处特点都被巧妙复原了,新修的部分也同建筑原有的墙壁和基础结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父辈们的宅邸已经修复好了,我同时还满怀期望,作为我们家族这一脉的最后传人,我最终也能够挽回我们在当地的名声。从今往后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向人们证明,一个德&iddot;拉波尔家族的人不一定就要成为一个魔鬼(我已经重新使用我们家族姓氏最初的拼写方式了)。我心中之所以会感到这般宽慰,大概也是因为艾格塞姆修道院虽然是按照中世纪风格修复的,但它的内部实际上是全新的,完全摆脱了诸如旧日的害虫和古老的幽灵这类事物的侵扰。
像我之前提过的,我是在1923年7月16日搬入了祖宅。与我一同住进去的还有七名仆人和九只猫,后者是我尤其喜爱的动物。我的猫里年纪最大的叫&ldo;黑鬼子&rdo;,它已经七岁了,是从马萨诸塞州的博尔顿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其余的猫都是我在修复祖宅期间与诺里斯大尉一家同居时先后养起来的。最初的五天时间里,我们在极度的平静之中展开了祖宅生活,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整理家族历史资料上面。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有关那场最后的惨案和沃尔特&iddot;德&iddot;拉波尔逃亡的非常详尽的叙述,我想这些内情很可能就是我们家在卡法克斯的大火中遗失的祖传信件里所写的内容。我的祖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极为震惊的事情,他的行为由此彻底改变,并在两周后趁着家人熟睡之际,伙同四名仆人将家里其余所有人都杀死了。但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却无从得知,他可能向那四名帮助过他的仆人隐晦地透露过一些情况,但那四个人事后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在这场蓄意杀戮中,死去的包括凶手的父亲、三个兄弟和两个姐妹,但大部分村民都宽恕了这桩杀戮,法律对它的处理也十分宽大,凶手最后竟仍然能够保有自身的尊严,光明正大、毫发无损地逃到弗吉尼亚州。民间悄悄流传的说法是,他的所作所为将一种古老的诅咒从这片土地上驱除了出去,从而使此地得到了净化。我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发现能够激起他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沃尔特&iddot;德&iddot;拉波尔一定在惨案发生前很多年就知道关于自己家族的那些邪恶传说,因此这类信息不太可能让他产生行凶的冲动。那时,他是否在修道院或者附近的什么地方看到了某些令人震惊的古老仪式,或是无意间发现了某些泄露内情的恐怖象征?在英格兰,他一直被人看作是个具有绅士风度的腼腆青年。在弗吉尼亚州,他看上去也远不是个冷酷无情、满怀怨恨的人,而是有些疲惫与忧虑。另一位具有绅士风度的冒险家,来自贝尔维尤的弗朗西斯&iddot;哈利,曾在日记中将他称作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值得人们尊敬的正义明理之士。
在7月22日那天,第一件事情发生了,事发当时我对它并没有特别在意,但从此后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件事情却具有超自然的重要预示意义。事情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不太可能注意得到,因为我所居住的这栋建筑除了墙壁之外所有的布置陈设都是全新的,我的身边还有一群神志健全的仆人,除了所处的地点之外,若要感到忧虑不安简直称得上荒唐。我事后记起来的只有这件事,我的老黑猫当时毫无疑问处于非常警觉和焦虑的状态,我对它的性情很了解,它当时的状态绝对不正常。它不停地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看上去烦躁不安,还不断用鼻子在墙壁上嗅来嗅去,这墙壁是曾经的哥特建筑架构的组成部分。我知道这听起来有多老套,就像鬼故事里总会出现的那只狗,在主人还没看见尸布包裹的身形前就会发出咆哮,但我还是没能像往常一样让老黑猫停下来别再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