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龙点燃了一束檀香,递给郭山豹。
郭山豹一皱眉,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田飞。残墟一时烟雾弥漫。
田飞奉着香,拜了三拜,跪了下来,同天禀道:“郭龙头,你不让我跟你一道去攻打‘兄弟盟’,我是明白你的心意的,现在已过了丑时,还不见你的旗花讯号,我把‘振新堂’重兵留在青龙巷,驻守公共租界,不会胡乱出袭的,你放心吧……”
说到这里,停了半晌,声音有些哽咽,只听他又道:“你说过,今晚的突袭,不成功,便成仁,我本来只是‘斧头帮’大雷部下的一名小人物,全仗您的培育,才致有今日……这次你带高疯子孤身犯险,我不能相随左右,我……”
好一会,他才能接下去:“你在天……要安心,我一定会忍辱负重,伺机再起,重振‘振新堂’,摧毁‘兄弟盟’,给您报仇的!”
他徐徐站起,正要把香插到炉上,蓦地,身子一阵摇晃,忙用手扶着墙边,闷哼一声,目光还是非常锐利而好看,迅速地向林龙和郭山豹扫了一眼。
“你们?!”
林龙与郭山豹也不过来搀扶,一个点了点头,一个却说:“这是柴少云特意为你准备的迷烟。”
“很好,”田飞的眼中充满了一种认命的悲哀,他向林龙道,“是你干的,我不奇怪,你毕竟是个外姓人……”
他转过去,用一种悲凉而不屑的眼神盯着郭山豹,“你是郭家的子弟,大家都厚待你,你这样做,我很失望。”
郭山豹也不知怎的,明知对方已不能动弹,他心头还是有点发毛,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道:“你不是郭家子弟,大哥待你不是更好!”
田飞一笑。笑意有几许凄凉孤寂,“你说对了!我田飞今天居然落到你手上,我是辜负了郭龙头的厚望,他的确是不该待我这么好的!”
“是你先背叛‘振新堂’,对柴龙头也立意不诚,”郭山豹肯定田飞已失去抵抗能力,而自己也先服下解药,不怕迷烟,便壮着胆子,叱道,“你这种人,怎不该死?!”
“我是‘振新堂’的人,干啥要对柴少云意诚?”田飞讥诮地道,“假使你是为了我背叛郭龙头而杀我,我现在还是要整顿‘振新堂’。与‘兄弟盟’斗下去,你有什么理由杀我?要是为了柴少云,那你便是‘振新堂’的叛徒,你一生尽受‘振新堂’的恩,却在生死关头,倒戈相向,你还有面子站在这儿说话?”
郭山豹怒极,想要过去给田飞几记耳光,可是又有点投鼠忌器。
“你还口硬……”他发狠地解开腰上缠着的铁链子,怒道,“我杀了你!”
在一旁的林龙忽对田飞道:“柴老大知道你不会对他忠心效命的,所以在今晚庆功宴前,已下令我们杀了你。”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是人才,他不能用你,只有杀了;他不想拿下你,因为,他怕见到你,便不忍心下手。”
田飞笑了,“所以你们便就地处决。”
林龙沉声道:“你把部属留在总堂,人却到青龙巷来行险守望,实在是不智之举。”
田飞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以为万一龙头发出火箭号令,我可以提早赶到……没想到却让你们有机可乘。”
林龙道:“豹子哥曾被邹强和唐奥运制服过,他知道‘振新堂’已垮定了,所以转而向我们投诚。”
田飞宁定地望着他,道:“你呢?”
林龙拔出匕首,道:“我一早已是‘兄弟盟’的人了。”
田飞长吸了一口气,但见他四肢发软,功力似一时无法恢复,叹道:“难怪你私下放了郭雪和柴依琳,还毒死了看守的兄弟。”
林龙一震道:“你猜得对,不过下毒的不是我!”
“可惜对得太迟了!”田飞一手扶住残垣,吃力地伸出了手,艰苦地道,“你把匕首给我,我自己了断。”
林龙一阵犹豫。
“在‘振新堂’,我待你一向不薄!”田飞道,“这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个要求,也是我唯一的一个要求。”
郭山豹吼道:“让我杀了他……”挥舞铁链,便要击出。
“不。”林龙动容地递出了匕首,制止道,“让他自刎吧!”
忽听一个声音道:“你说,自杀好还是被人杀好?”
另外一个声音说:“两样都不好。”
第一个清朗文雅的语音道:“都不好?”
第二个冷冷沉沉的语音说:“我看杀人最好。”
林龙瞳孔收缩。
他明白有人要插手这件事。
他们仍选择在此处杀掉田飞,好处是不愁田飞的手下来救,但坏处也一样:万一他们失利,也无人来援。
郭山豹已按捺不住。
他率先发动。
林龙当然也不阻止他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