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上班的时候孙娟还没起床,我告诉她我们厂边上的录像厅上新片子了,让她上午去看,中午在厂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吃饭。孙娟嘴里答应着,转过身去又睡。
材料库每天有两个时间最忙,早晨上班和下午四点夜班上班的时候,班组长来领料。忙完了,又遵刘计划员的指使,重新起一本材料库的新帐,把库存一一登记。等忙完了,一看表到时间吃饭了,赶紧洗洗手锁好门,跑到厂门口,门口熙熙攘攘,全是回家吃饭的职工,看了半天,没找着孙娟的影子。我到马路对面的录像厅去看,看门的老头给我要票,我告诉他找个人,老头堵着门口不让进。
我站在马路边上想了一会儿,不知怎么,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回宿舍看看,找着孙娟看见她才能安心。十分钟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宿舍里只有夜班的李梅在睡觉,我拉开我床上的蚊帐,里面没人,我弯腰看床底下,孙娟的行李也不在了。
孙娟走了。
我木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床,早上孙娟还躺在这赖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枕头上有一张纸条,是孙娟给我留下的。
南:我走了,我不等了,你是不会辞职的,我想到外面走一走,找个陌生的地方,好好活一回。或许是我错了,那就让我重新开始吧。
安顿下来,会给你写信。
孙娟
整整一个下午,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难受。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从我身边消失了。她说的对,我不会辞职,建军像一艘船,而我愿意做一个港湾,我没有那么大的决心去放弃现有的安稳生活。而孙娟,像一个写错作业的孩子,换一张白纸重新来过。虽然前途未卜,可是有这么破釜沉舟的胆量还是让我钦佩。
下午四点以前,材料库基本上没人来,我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刘计划员进来都没发觉,他咳嗽了一声,吓了我一跳。
“小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赶紧起身:“没想什么。”
“想你的小苏了吧!”
“没没。”
“呵呵,还不好意,想不是很正常嘛?”
我不好再辩驳。想起昨晚买的锁,赶紧从包里拿了出来。
刘计划员看了一眼,点头:“这种挂锁就行。发票呢?我给签上字,然后再找厂长签上就能到财务上拿钱了,你是经手人,你也得签一个。”
我把单子给他,刘计划员看看单子看看我:“这是收据啊,收据不能报。”
“那卖锁的说要开发票要加税钱,我觉得一把锁,几块钱的东西再加税,不合算了,就没要。”
“不合算也得要啊,这是财务制度啊。”
“那怎么办?”
“报不了。”刘计划员把收据放在桌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摸样。
“刘师傅,要不算了吧,几块钱的东西,算了。”
“公家的东西还要个人往里搭钱,你们年轻人啊,以后记住,再贵也得要发票。”
“好。”
“我看一下你做的账本,弄完了没?”
“完了。”
我把新账本拿出来给刘计划员看,每个科目我都用原先剩余的标签纸标得很清楚,应该没问题。
果然,刘计划员看完了,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技校生嘛!不错!”
“还有。”刘计划员话锋一转:“分厂的废料回收也属于咱们材料库,生产班组隔一段时间往这里交,你收一下,针管针头的,分分类,十天半月的会有人来收。”
“还需要记账吗?”
“记不记都行,反正是些废料,废针头用周转箱,注射器就用那些装包装纸的塑料袋装起来。”
“好。”
“你有什么事你到楼上办公室找我就行。”
“知道了。”
刘计划员走了,我继续对着窗户发呆。建军怎么还不回来,孙娟一走,有一种热闹散尽后的冷清,格外的孤单。孙娟能上哪里去?真的去南方?我想起几年前,我背着行李来省城上技校,那时,孙娟和我一样,都是抱着为家里减轻负担的想法来的,现在,孙娟离乡背井却是为自己,这么一想,心里舒服了许多。但愿她好。
周末,建军还是没回来,我一个人坐车回去看我妈。
一进院门,看见我妈坐在院子里看报纸,手里举着放大镜,嘴里念念有词,看得很认真。院子的中央添了一棵葡萄树,用四根粗粗的竹竿撑起架子,用铁丝和木条横着连接起来,是个有模有样的葡萄架。看那树的根茎粗细像是从哪里移植过来的,已经有一些新发的藤蔓环绕着竹竿蜿蜒向上。
“妈,你弄的?”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是卫民和卫兵,两个人忙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