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一半,停下来。我当没听见,侧过头吃面,“你什么时候回美国?”“下个月。”他说完了,停了片刻又莫名解释了一句:“或者年底也行。”我没说话,什么叫年底也行?回来和不回来这件事,在你那里真的好儿戏。“只要能赶回美国和我外公他们一起过年。”我不说话。这个解释说得不清不楚,也没说明白到底回来是干吗,走还是不走,让我隐约想起那年高考考场之外的愤怒,却也不想问个明白。只是到底意难平,戳着面条重复了一句:“你回来一个月了。”今天时隔三年回来的蒋翼说:“不能算了”,他气呼呼要我还钱。我眼巴巴在他面前逞强:“那你可说好了,从上海回来就来找我要钱。”蒋翼停顿片刻,疲惫地笑了笑,半晌清楚答应了一个字:“好。”我突然就没有那么生气这个人悄悄回国的事了。于是周末还钱给蒋翼成了我一周的盼头。我在钱包里准备五十块钱,他必然要找给我零钱,但是想必他没有正好的钱,所以我可以让他下次来再还给我……我全部心思都放在保障我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上,到了杂志社跟杨峰他们开会也没有很抗拒。经过上次的采访,司棋彻底不跟我说话了,杨峰更奇怪,日渐着有些萎靡,头发发油,眼镜上一层灰也很少擦一擦。好在我顺利收到了摄影师精修的图片,质量很不错,于是对俗世的人心又有了些微的信任。不过图文确认之后,我还是自己另外打包了原图给了排版老师,也给印务整个部门都发送了一份,之后又把备份放在u盘里随身携带,确保图片再不会被掉包,即使掉包也可以立刻导出来,避免耽误时间或者再引发多米诺效应。小时候,爸爸教我下象棋,他说:“昏招不走第二次,总有一天能赢。”我从小没有胜负欲,做事待人从不为输赢,但总归懂得趋利避害,吃一堑长一智,不是真的傻小孩。凭着直觉和厚道,摄影师还可以信任,但是杨峰、司棋只能小心防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