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靖南没有加入撤退大军的行列。向薛华毅做了汇报,把至关重要的善后工作安排好之后,他带着东拼西凑起来的警卫连,踏上了“最后征程”。
一架“黑鹰”能运载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八架“黑鹰”刚好运载一个侦察连。
登机前,叶振邦像其他侦察兵那样,将需要妥善保管的个人物品交给了薛华毅派来的参谋。与其他侦察兵不同的是,叶振邦等几个133师的空降兵多了一份遗书。因为几天前登上运输机的时候并不知道将降落到海峡对岸,甚至不知道战争即将爆发,所以133师的官兵都没留下遗书。
写好遗书的时候,叶振邦将那名台军少校的笔记本塞了进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相信,如果不能活着回来,也许有人会把那只笔记本还给台军少校的家人。
每个军人都是或者曾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个符号或者一串数字。
“别想太多,来一根?”
接住郑承孝递来的香烟,叶振邦回到了现实之中。
“黑鹰”确实是一种优秀的直升机,不但动力强劲、内部空间宽敞,还处处为士兵着想,比如门板后面有一处风吹不到的地方,可以让士兵方便的点上香烟,体现出了美式准备人性化的一面。
只不过,再好的武器装备,最终的价值都体现在毁灭上。
比如“黑鹰”舱门上的那挺能在一分钟**出三千发子弹的“米尼冈”转管机枪。
“我跟老铁说了,你们还是跟着我。”等叶振邦点上烟,郑承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次的任务简单得多。”
“是啊,反正没想过活着回去。”叶振邦半开玩笑的应了一句。
“想通了就好。”郑承孝朝舱门外指了一下,“刚进入特种部队的时候,在依靠绳索的机降训练中,我前面的兄弟手上打滑摔了下去,颈椎错位,到医院住了一周,还是没能挺过来。他睡我下铺,山东人,比牛还壮,性格非常开朗。进训练营的第一个晚上,他说要成为最厉害的特种兵。谁能想到,半个月之后,还没成为特种兵,甚至没有完成全部训练,就这么走了。”
听完郑承孝的讲述,叶振邦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也是‘黄继光连’出来的,跟我一个班。”郑承孝抽了两口烟,“跟他比起来,哪怕现在战死,我也幸运得多,因为我不但成为特种兵,还上过战场,把在训练场上学到的东西用到了实战中。我们都很幸运,因为我们还活着,还能一边抽烟、一边吹牛。比起先走一步的兄弟,我们只是晚走一步。”
“你后悔过吗?”
“后悔?”郑承孝的目光转向叶振邦,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一阵,他才说道,“不怕你笑话,拿到第一笔战斗津贴之后,我给自己订做了一具棺材,用最好的红木、请最好的木匠做的棺材。知道为什么吗?”
叶振邦摇了摇头,既惊奇又好奇。
“不为什么。”郑承孝笑了笑,说道,“说实话,当兵十几年,吃喝不愁,不知道该怎么花钱。我总觉得,人不能这么活一辈子,总得享受些什么,比如我喜欢抽烟、没有任务的时候爱喝两口,有机会的话,还喜欢上夜总会,叫上几个小妞,从天黑干到天亮、再从天亮干到天黑!”
“你有这能耐?”坐在对面的甘应明完全是一幅不相信的样子。
“有机会,我带你们去,到时候就知道了。”郑承孝呵呵一笑,接着开始的话说道,“可这些都是过眼云烟,都留不住。你们想想,要是我哪天在哪个鸟不拉屎的角落里被敌人一枪爆头,夜总会的小妞会记得我吗?不会!除了同生共死的兄弟,没人记得。真到那一天,恐怕没几个兄弟能活下来。所以我就在想,总得留下点什么吧,哪怕是一具棺材,也算留下些什么。”
“问题是,到那时候,谁知道那棺材是你的?”甄志明问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郑承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还是大学生有思想。这确实是个问题,看来回去后得提前把名字写上。”
“还要买好墓地与墓碑。”叶振邦补充了一句。
“想好墓志铭。”
“就叫‘从天黑干到天亮’。”
“下半句是‘从天亮干到天黑’。”
“横批是‘一天十次郎’。”
虽然玩笑有点恶俗,但是气氛松缓了下来。
也许其他人认为郑承孝在吹牛,但是叶振邦知道,特种侦察兵上尉没有吹牛,成为特种兵的那一天,他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置之死地而后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