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臣以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先得打探打探这人有意中人没有,如果没有……&rdo;
&ldo;如果没有&rdo;的后边是怎样,师弟突然觉得难以启齿‐‐那人很有可能不是断袖的,就为着师兄的&ldo;恋慕&rdo;,日后很可能要被生生拗成了&ldo;断袖&rdo;,想想都造孽,哪还说得下去?
&ldo;如果没有,那便如何?&rdo;
&ldo;陛下,这事儿还是得你情我愿的好……&rdo;
男欢女爱是天地正途,断袖是异色,正途十有八九,异色不足一二,你自去断你的袖,不用带累别个还好,若是断了袖还得搭上一个原本不断袖的,那多别扭!而且,说句老实话,九五之尊真要把个别人拗断袖了,这国朝上下还真没人拦得住,只能可怜那个被拗的,时运不济,命数不好,偏偏遇上了这么一号权势泼天的人物!
第77章师弟又睡着了……
&ldo;情不情愿的事儿可以慢慢来,以心换心,水滴石穿,就不信还捂不暖他!&rdo;师兄牙根紧咬,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十几年的相思这么烧着,烟熏火燎,呛死人,呛得他说话都有股烟烀味儿。
&ldo;……可……若果那人本不是……以心换心未必有用,水滴石头也未必能穿……&rdo;
师弟是真想把走在异路歧途上的师兄拽回来,免得他伤人伤己,这话就说得有点儿直。师兄听得心里直打鼓‐‐难不成原本不是的后来也没可能是?
他想了想他自个儿的状况,又觉着这事儿还是有两分把握的,因他原本也不是,从十几年前师弟那&ldo;天地一瞬&rdo;的&ldo;出落&rdo;才开始慢慢拗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他都可以慢慢变,师弟没理由不能也跟着慢慢变!
&ldo;不是可以慢慢是,不穿可以慢慢穿!&rdo;听这口声,师兄简直的就是在磨牙!
&ldo;……&rdo;
到了这个份上,后边那些规劝的话可以省了,反正一意孤行的人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
&ldo;我本想把他拔成禁军统领,只是他不愿,这事儿就暂时搁下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他召回来任禁军统领的好,近水楼台么,只要在身畔,什么不好说!&rdo;
师弟闻言,想:你不是有主意嘛!而且都还是大主意,那还非得要我瞎掺和进来做什么!
要说,这师弟也真够呆钝的,人师兄都把天窗敞得这么开了,他还没往自个儿身上联系。顶多想想,哦,这禁军统领的位置咋那么难&ldo;送&rdo;出去呢?当年要他做,他没做,然后又惦记上了那位,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看来师弟是被师兄的容让惯坏了,时常忘记帝王意旨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旨意下去,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再想,好,师兄的思慕有了去处,今后应当不会再找他出啥主意了吧?
这样一想,身轻体快,瞌睡上扰,脑子跟烧好了糨糊似的,混混沌沌,再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师兄多少能料到这场&ldo;师兄弟抵足而眠话温寒&rdo;的最终&ldo;结局&rdo;,心里憋屈归憋屈,好歹有过一回&ldo;历练&rdo;,没有上回那么憋得要呕血了。唉,这事儿其实就靠磨,还靠习惯,一旦磨习惯了,千锤万凿,见怪不怪,别说师弟又睡着,就是天塌下来师兄也能当被子蒙头一盖,照样&ldo;忍饥挨饿&rdo;不吭气儿。
师兄忍饥挨饿直忍到师弟完全睡熟过去为止,还怕不够熟,他下了一趟床,朝守在门外内侍总管使个眼色,内侍总管就叫人送来一饼香,亲自拿了进去添在香炉里。这下万无一失了,随他怎么弄,师弟绝不会半途醒来。
师兄弄这香其实没想做太过出圈的事,不过是想蹭蹭、亲亲、摸摸,正事儿得等到正经时候再做。好吧,蹭也蹭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相思被吹了一阵大风,添了一把旺火,烧得越发猛烈,师兄&ldo;小吃一阵杀馋&rdo;的小心思一不小心被相思灰烬燎大了,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师弟身上,不由自主地替师弟宽衣解带,不由自主地把师弟半遮半露的身板圈到自己怀里……
原本的相思灰烬就已经堆山填海了,还打什么&ldo;小吃一阵杀馋&rdo;的盘算,这不自找罪受么?!他这儿吃着吃着、看着看着,&ldo;小吃&rdo;保不齐就成了&ldo;大吃&rdo;,大吃他又觉着不能这时候吃,于是就又憋住了。憋一晚上,好几个时辰,憋得他睡也睡不安稳,醒着又净想着&ldo;吃&rdo;,起来睡下睡下起来地反复折腾。还眼红师弟睡得香,狠狠啃了人家好几口,还专门挑那些师弟明早起来一眼发现不了的地方啃,比如后背,比如腰谷,比如大腿根……
转天是正月初一,新年头一天,且今年的初一恰好与立春同日,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挺热闹。民间暂且按下不表,先说朝堂。每年的立春皇帝都要领着文武百官上东郊&ldo;接春&rdo;,人人一身&ldo;青&rdo;,与天地日月同节气么,春属木,木色为青,那立春这天就要著青裳。师兄老早就给师弟置备下了&ldo;行头&rdo;‐‐青衣裳,不简单,料子金贵,颜色还有讲究。为了这&ldo;青&rdo;,师兄几乎把所有能找到的青色都看了一遍,最后在&ldo;回青&rdo;与&ldo;离青&rdo;之间犹豫‐‐回青色谱略重,稍黯,离青色谱微淡,飘逸。犹豫许久,最终选了离青,原因无他,师弟的衣装向来不是玄色就是黑蓝,多少年都这样,足够暗淡,也足够稳重。有许多时刻,尤其是两人对坐的时刻,他就不想看他&ldo;稳重&rdo;,想看他&ldo;飘逸&rdo;。淡淡然的青,总会让人想起那句&ldo;春来发几枝&rdo;,红豆,豆蔻梢头,春风拂槛,露华深浓,多飘逸,多风情,多让人心头痒痒。所以还是离青好!
前两年预备好的那件离青衣衫到了今年就搁陈了,于是师兄着人另外裁了一套,年二十七那天裁好,送进宫来,就等师弟穿上身了。
然而师弟被那甜丝丝的香薰了一夜,早晨就有些起不来床,指望他自己穿是不大可能了。师兄这头可能也盼着他起不来,一则他想他多睡会儿,自己好多抱会儿,二则他想帮他穿,顺便名正言顺地多揩几次油。他试着叫了几回,师弟就是不醒,蹭蹭亲亲摸摸还是不醒,放在平日睡就让他睡了,可谁让今日是大年初一呢,皇帝要领着百官们要到东郊接春,不叫他起来还不行。挣扎半晌,师兄决定把师弟从被窝里挖出来,他睡他的,他拾掇他的。师弟昏昏沉沉之间被师兄抱起,迷迷糊糊当中被师兄换了小衣、中衣,最后才是那件离青外衫。穿好了外衫,就该绾发了,师兄动作纯熟,三两下打理好,挑了一顶白玉发冠利落收尾‐‐成了!
然后是传早膳。晨起吃什么呢,还是正月初一,有讲究。年年正月初一,帝王开年头一餐,吃的都是些带着吉利话儿的饭食,什么国泰民安,那是八宝杂粥;什么福寿绵延,那是一口一个的小小面桃子。总而言之,就是图个吉利。今年不一样,为了照顾师弟的饮食习惯,八宝杂粥之外还特特熬了白粥,还有御膳房里专门做的疙瘩丝、大腌萝卜、酱瓜,咸甜适口,慡脆无比,都是下白粥的好小菜。
内侍们布置好了,请皇帝用膳,皇帝半扶半抱地把仍在犯瞌睡的大将军弄到桌边放下,先舀了一碗白粥,后了点儿酱菜,作势要喂,勺子递到大将军唇边,一直迷迷糊糊的大将军半醒了。他说,臣自己吃。皇帝说,不妨,我喂你,又不是没喂过。大将军这回真醒了,他觉着师兄的肉麻是无边无际的,若是放任下去,一会儿还不知有什么后招呢,所以他自个儿另盛了一碗白粥,麻溜喝完,搁下碗,横放筷条儿,这意思就是吃饱了,不打算再吃了。皇帝没喂成食,但也不恼,朝大将军笑笑,把手上的粥喝干净,蜻蜓点水的吃点儿其他菜色,填饱了肚子就准备出城上东郊接春去了。
临出门,皇帝让大将军和他同乘御辇,想也知道大将军是不会答应的。皇帝知道以大将军一板一眼的方正,一般手段还不能让他就范。那就算了,一会儿再说。
天子御驾先行,百官在后,按品级高低排布,吕相是相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是百官头领,骑马走在最前,接着是大将军,然后是六部尚书,再然后是六部侍郎,等等等等。除了吕相和大将军,其余人等都坐车。这么些车马出行,首尾相望迤逦有一二里,像在摆长蛇阵呢,吕相最厌这样走,走了没一会儿,只要有一辆车出了岔子,后边的车就塞住了,塞的时候是不长,但走的太慢了,烦,哪有策马自在。他本来打头里走,走着走着肚子里的坏水又倒着流了,于是他拨转马头,返回来和大将军并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