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漾知道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顶尖的脑科医生白清涟不就是么?如果他都不行那大概就是没希望了,白清涟又不知道见什么尊贵无比的客人让她在这里干着急。又是欢快的圆舞曲,白漾对这曲子忽然产生了厌烦,看看电话号码却是崔恕人。按了绿色接通键崔恕人熟悉的声音传来让白漾觉得心头一热。&ldo;样儿,小罗好点了么?&rdo;&ldo;没有,还在反复,希望很快会稳定下来。老崔,最近系里有什么事么?&rdo;白漾问道。&ldo;有老魏扛着能有什么事,样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rdo;&ldo;说吧,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坏的。&rdo;白漾说道。&ldo;云相,他,回来了。&rdo;电话那头的崔恕人语气很是犹豫,不过这没耽误这几个字成为一颗超级tnt炸药的能力。白漾觉得自己嗓子被掐住透不过气了。很多个念头在白漾脑子里万花筒一样光怪陆离的闪过,一会儿是完整的涂云相一会儿是支离破碎的,还有那些个回忆也都碎片一样乱糟糟的。&ldo;回来了,那挺好的。&rdo;白漾最终这么说道。&ldo;样儿啊,你没事吧?&rdo;崔恕人问道,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心。&ldo;能有什么事儿啊?不就是个朋友学成归国了么,再说,眼下再大的事能大过罗既的事儿吗?我现在除了盼着罗既好起来其余的也都顾不上,你代我跟涂云相说一声欢迎回国吧。&rdo;白漾靠着走廊的窗户,圣禾的楼不很高望出去也看不到太远,视野都被那些刺入天空的楼遮挡了,好在往下看还有一大片绿树碧草,此时已快三点,快十月c市的阳光终于退去了亢奋的热情变得含情脉脉了,照在身上很是舒服,白漾推开窗子任斜斜的风扑面而来。&ldo;样儿……&rdo;&ldo;呵呵,老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说呢,我就像红楼梦里那袭人,在谁身边心里就只有一个谁,我这种人喜欢上就死心眼,可一旦决定不喜欢了更死心眼,涂云相吧,我以前听到他的消息还会生气会炸毛,后来知道他死了也难过过,可现在,没了,我不骗你,真没了。&rdo;白漾心平气和说道。&ldo;嗯,那就好,我就知道我们小样儿是个明白人儿,咱好马不能再吃回头草。&rdo;崔恕人又笑。&ldo;哟,不跟涂云相穿一条裤子生死兄弟了?&rdo;白漾也笑。&ldo;兄弟还是兄弟,可兄弟不好的地方儿哥哥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样儿啊,这边的事儿你别操心,大事老魏扛着小事哥哥给你顶着,好好照顾小罗,咱系里上上下下都等着和你们喜酒呢。&rdo;崔恕人说道。&ldo;嗯,行,我们家罗既这回是病了所以,红包可都别省了啊,最好包双份儿。&rdo;白漾说道。&ldo;你黄世仁啊你,兄弟姐妹们都是下而又下的贫农,你好意思剥骨抽筋么?&rdo;&ldo;好!&rdo;又扯些别的,挂了电话,白漾耸耸肩,过去的就过去了,在她这儿都迈过去的坎儿为毛那么多人都以为她还得在这门槛上磕得头破血流掉牙破相呢?她不是袭人,袭人还知道在贾母面前孝顺孝顺,她不,过去了当普通朋友就是最大的限度了。罗既的情况最近确实不大好,总是反反复复,白漾成了惊弓之鸟,若不是实在困得厉害撑不住她是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的。每次的抢救白漾都站在离病床最远的角落,她怕碍了事,每一次之后她都满手心满额头的汗,心脏也仿佛被扔进滚筒里扭绞一般。电击、针筒,这些救命的东西在白漾眼里也愈发可怖起来。&ldo;罗既,很疼是吧?&rdo;每一次当病房里归于平静白漾都会坐在病床边捧起罗既的手轻声细语的问这一句。&ldo;揉揉呵,揉揉就不疼了,我小时候打完针我妈妈总给我揉,然后就一点儿都不疼了,罗既,不疼了,不疼了……&rdo;边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ldo;你看你小时候都疼习惯了哦,被人拐去做那么残忍的训练一定疼一百倍的,所以你能忍住是吧,罗既?忍过去就能醒了,醒了我们好结婚哪,还有好大一堆红包等着我们去赚呢,忍忍啊罗既……求求你了。&rdo;&ldo;自欺欺人并不是一个好习惯。&rdo;&ldo;那怎么办?我知道他一定有知觉的,他一定很疼,我能怎么办?我不能代他受着,我不自欺还能怎么办?你以为我乐意这样么?&rdo;白漾抹抹眼泪,&ldo;我爱的这个男人,他躺在这儿,每天受这些折磨我完全没办法,白清涟,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rdo;&ldo;你知道。&rdo;&ldo;我不知道。&rdo;&ldo;那你就这样看着他继续受折磨吧,不过,相对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这一点儿疼应该算不得什么。&rdo;白清涟仍旧是轻描淡写的口气。&ldo;白清涟,你……&rdo;白清涟看看病床上那个人又看看白漾:&ldo;小漪,如果你真爱这个男人就不会这么自私眼睁睁看他受这些罪。&rdo;&ldo;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rdo;白漾有些恼怒。白清涟淡淡笑一声:&ldo;你瞧瞧你,长这么大还改不了自私的个性,不用我管你还哭着喊着让我救他、让我去追查凶手、让我把最好的助手派去帮你?你以为你可以做多少事?你以为是你的努力让他活到现在?别天真了小漪,除了眼睁睁在一旁看着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离了圣禾,离了这里的顶尖医生和设备,你还能让他这口气维持多久?难不成你在这里陪他一辈子?还是你希望他的归宿就是在医院?&rdo;&ldo;他会醒的!他答应过我。&rdo;&ldo;别靠虚无缥缈的希望活着,你早知道那根本没用,否则妈妈……&rdo;&ldo;你闭嘴白清涟,不一样,这不一样,妈妈她是自杀她根本就没有求生的念头,罗既不一样,他爱我,他会为了我活下去的。&rdo;白漾有些激动,手都在微微抖着,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ldo;你的意思是妈妈根本不爱你么?&rdo;白清涟一语击中要害。&ldo;没有一个爱女儿的妈妈会选择用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在女儿面前,明明是自杀还要用那么不高明的手段伪装成他杀,她恨那个男人花心多情可以自己去杀了他,为什么要把仇恨转移到我身上去担着?我是她女儿不是她报复的工具,十五岁啊,那时候我懂什么?从小到大我只会弹琴我懂什么?她用那么多血让我记住了仇恨让我变得偏激,告爸爸谋杀,恨不得把白家毁了,这么做换来什么了?无数次尸检都证明她是自杀,我呢?我成了笑柄成了白家的背叛者,最后还要被外婆家说是白眼狼断绝往来,白清涟,再傻的人用十几年也想得明白的她到底爱不爱她女儿的。&rdo;白漾双手握着拳,每一句话都说得用力,脸也涨得通红。这些话她从来没跟人说过,讲出来似乎心里也平顺许多。白清涟走过来轻轻抱她一下:&ldo;既然都想明白了为什么还要去报仇呢?他们的恩怨等他们在黄泉相见自然会算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们是他们的孩子,但不要让这些波及到我们的生活,小漪,明白吗?&rdo;白漾摇摇头:&ldo;如果一条河堵得要决口了不想发生更大的灾难只能找一个口儿去疏导,对吧?白清涟,你放心,我不会做得那么绝,但他也总该得到一些报应的,否则就太没有天理了。你让路年来帮我不就是留个后路的意思么,别以为我不知道。&rdo;&ldo;还行,虽然偏激但还不傻。&rdo;白清涟难得说句轻松话。&ldo;所以你得帮我把罗既治好了,要不我不保证会更偏激。&rdo;&ldo;不要绕回到这个没有希望的话题。&rdo;……路年说事情有小小的麻烦,于是白漾很干脆地让他用股份去摆平了,不是她自己辛苦赚的钱她不会心疼的,她一向都是这德性。那个董事会议白漾没去,她既然答应了白清涟不会做那么绝她自己也就懒得去看那个人的尴尬热闹,有她授权的律师和路年在场一定会把事情处理的很完满,并且‐‐他们两个会给那个人留面子。会后路年只是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进展顺利。荣禾基金变了天,第二天白漾翻开所有的财经报道然后很满意,果然没有半个字的报道。其实她很想去白家老宅一趟,她想亲眼看他们离开时的表情,但终于没有成行,因为白漾在罗既耳边说出这个消息时刺耳的警报声又响起了。看着眼前忙来忙去的医生白漾似乎有点明白什么了,于是,她没去,即使在罗既病情稳定之后她也没去。她没去,那个人却来到了医院,当时白漾正闲得无聊给罗既读法医专业书正读到如何做t型解剖。门被推开的时候白漾也没留意,实在是因为最近护士们进进出出太过频繁。&ldo;小漪。&rdo;这是白漾讨厌听到的声音,她把那个长长的句子读完才回头看,很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落魄让自己开心。可是,白漾有点失望,他的表情就似乎他仍旧是那个手握荣禾高高在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