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玫哭得抽抽:“我……也去。”家丁跑去召集人,彩袖抓紧这一时半刻去换了身好行动的窄袖衣裳,任凭她们怎么闹也不答应。“满屋子现在就我最大,我好歹出过几次门,你们跟去添乱做什么?如今正缺人手,家丁们找大姐儿还不够呢,哪里分得出眼睛看你们?”她话说得重,可茉白绿娆同她一块儿长大,哪里不知道这人的刀子嘴豆腐心。“姐姐,今儿是姑娘定的休假日,府里不少人都告了假,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人,这还是加了婆子们的数。我们虽不中用,却也能当个人使。”茉白眼泪滚落,“退一万步说,找到姐儿便罢了,要是她有好歹,我们也不必活了!”“呸!胡吣甚么!”彩袖眼刀刮过,心肠到底软了,“罢了,你们俩跟我一道去,跟紧我别乱跑,玫玫留家里,等四姐儿放学回来就说我们都去了织锦堂有事,不许透露一个字,知道吗?”玫玫乖乖地擦了眼泪:“知道了,姐姐。”—屋内书声琅琅,屋外黑云翻滚。清殊紧皱着眉头,苦盯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她右眼皮一直跳,心里也沉甸甸的,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一天下来谁也不想搭理,连盛尧都没得好脸,气得对方举牌子溜出去玩了。清殊轻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的那一刻突兀地觉出一阵刺痛,寻不着来处,脑子昏沉得厉害,是时,下课钟“当”的一声响,清殊猛地睁开眼,正巧见盛尧慌慌张张地推门跑进来,脸上少见的凝重。清殊强打起精神,懒懒问道:“怎么了?后头有鬼抓你?”盛尧没有着恼,也没有接她话开玩笑的心思,反而拉过她的手,压低声音正色道:“殊儿,你姐出事了。”清殊心脏狠狠一跳,直视着盛尧没有说话。“我方才溜出园子,听到你家下人正在同赵妈妈说话,说你姐姐今日出门遇上匪祸,如今……如今……”盛尧的手在抖,声音也抖,犹豫着吐出字,“生死不明……”她每说一个字,就眼见着清殊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退,最后四个字出口,清殊僵在原地没反应。盛尧暗悔失言,生怕将她吓出好歹,忙道:“殊儿你别怕,我现在就回家请我父亲派人!况且,咱们还有护城司呢,那些士兵想必早就到城外去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你姐姐了!”她绞尽脑汁安慰,毕竟她们年纪小能耐也小,遇到事情除了祈祷也没有旁的法子。盛尧说了半天,清殊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脸本来就白,如今更是透着没有血色的瓷白。眼神里的慌乱却只维持了听到消息的一瞬间,然后渐渐沉静。“倘若已经找到了护城司,便不会来国公府。”清殊道,“父亲、兄长、官府、无论找到了哪一个,都万万轮不到来国公府,这是走投无路了。”盛尧瞠目结舌:“怎……怎会?天底下哪有这样倒霉的事?现下来了国公府,你姑母总不能不管吧!”“即便是管也来不及,她也无非是派几个家丁罢了。”清殊说完便站起身往外跑,盛尧急急追上,又不敢大声嚷,只用气声道:“你要干嘛去?!还想亲自出城找你姐姐吗,你这小身板别说城门,连咱们的园子门都出不去!”清殊没空解释,拎着裙子步履匆匆,途中遇到掌教娘子还淡然地行礼,盛尧差点撞上,也跟着行礼。“着急忙慌上哪去?”“回娘子话,我俩衣服上沾了墨点子,要去更衣。”清殊脸上笑意盈盈。娘子不疑有他,只打量了她们两眼便放行了,“嗯,快去快回,那头靠近男院学堂,别乱走。”清殊:“是。”待娘子走远,清殊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拎着裙子加快脚步,到后面几乎是跑了起来,知道盛尧想问又不敢问,她也没空细说,言简意赅:“阿尧,我要去隔壁男院,你要跟就跟,不跟就回去吧。”“我哪里是这么不讲义气的,我当然跟你去!”盛尧拍拍胸脯保证。清殊眼神闪过一丝感激:“多谢。”这样的清殊让盛尧感觉很陌生,她好像看到了这人除了嬉笑逗趣以外的一面,又让人觉得分外神秘。如同一个描画了精致图案的匣子,你瞧她美轮美奂的外表,猜测里头是珍珠玛瑙,谁知是柄锋利的剑。事实上,来武朝这么多年,清殊从未打开过这个匣子,她愿意将剑锋一直藏着,愿意重新按照一个无忧无虑小姑娘的剧本活一次,撒娇卖痴,闯祸耍赖,怎么开心怎么来。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很难说是哪里来的第六感,清殊隐隐觉得,如果只按照常理等着旁人去救姐姐,会有很糟糕的后果。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无论多么荒谬,无论多么艰难,她必须竭尽所能、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姐姐,哪怕是抓住一丝希望。清殊攀着凸起的砖头,勉力爬上墙头,盛尧在后头伸手扶着。墙那头正是男子学堂的更衣室,成群的小公子哥刚方便完,冷不丁瞧见墙头有动静,吓得以为是哪里来的猥琐人偷窥!“好个贼人,做下流事还找上爷们儿的院子了,来人,把他抓下来!”清殊脚下一滑,差点摔回去,行动间推掉了一块瓦片,正好掉在公子哥的头上,砸得他龇牙咧嘴。“好啊,还敢砸我,等我把你逮下来一通乱棍打死!”众人都看向这处,闹闹哄哄。人群中,有人漫不经心瞥来一眼,扫过屋檐上露出的一双攀着屋檐、吃力到泛白的手,目光渐渐冷凝。“下来。”一道冰冷中暗含愠怒的声音让领头的公子哥背后一麻。要说满学堂他们最怕谁,那必须是身后这位阎王爷莫属。习惯性战栗后,公子哥一听他这话,料定阎王站他这边,不由得气焰更高,“听见没,世子爷都让你下来!再不下来我可拿石头砸……”这话还没说完,后半截就被阎王爷冰冷的目光堵回了喉咙口。众人不敢再出声,只余屋顶上的人吃力地攀爬。公子哥战战兢兢地看着阎王爷上前一步,紧盯着屋顶,也不出声,像是怕吓到对方,出现个好歹。于是场面呈现诡异的寂静。前头的吵闹清殊一概当没听见,她这小身板爬这么高真是费老鼻子劲儿了,实在没工夫动嘴皮子,只闷不吭声爬。屋顶的斜坡太高,她人小没力气,又怕动作太大滑下去,折腾得满头大汗,脑壳才露出屋顶。众人又是诡异的一静。居然是个小姑娘……?公子哥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小妹妹是哪里……”“瓦片易滑,抓住屋檐顶别乱动。”阎王爷语气很是不高兴,眼风一递,身边的小厮麻溜儿爬上墙去接清殊。清殊扒着屋顶轻轻喘气,她这才有空扫一眼底下的人,目光一转便瞧见人群中的俊美少年。她脸色还是未恢复的瓷白,眼睛却亮了:“世子殿下!”她一出声,又一块瓦片“啪”一声掉了下去,碎成八瓣。晏徽云眉头一皱:“闭嘴,天大的事下来再说。”看着小厮颤巍巍地靠近,他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直接上去把人拎下来更快。另有人摆了梯子过来,清殊腿脚酸软,每踩一步都格外小心。再小也是个姑娘,下人们不敢碰到她,只扶着梯子,清殊小胳膊腿都打颤。突然,身后有只手扶着她的后背,等她下了一半的阶梯,高度合适,也看不清怎么动作就给人拎包袱似的拎了下来。脚一沾地,清殊来不及寒暄,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晏徽云没有立刻答话,等上课钟敲响,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众人散去,他才看向清殊道:“你想让我带你出城找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