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青和金氏说了一会话,他的心里跟着释怀许多,他不是经不起事的人。再说这些年来,他多少能感觉到闻朝城对他越来越存在的应付心思。闻朝青轻叹息一声,他是有家有儿女的人,兄弟亲,自然近。兄弟远,自然生疏。
六房里,闻朝城夫妻对坐着,闻朝城叹气说:“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我以为我四哥会有长进,结果他还是不成气,瞧着就是烂泥巴扶不墙的个性,让人气不得恨不得。我那四嫂一身小家子气作为,你听听她说的话,只要提及儿女,她就满脸的笑意,恨不得都跟着赞她儿女有出息。那五个孩子里面,我瞧着就是雪意算争气一些,可惜是一个女子。那年纪大的男孩子,明明我们坐在他家中,他带着弟弟竟然不懂礼节,跑到老大家用餐。”
闻朝城每次跟闻六夫人提及这个不争气的兄长,他都要先感叹一番。闻六夫人微微笑着安抚他说:“爷,我瞧着四哥四嫂一家人眼下过得安乐,再说有父亲和兄长们在,你也不必事事为他们一家人操心。”闻六夫人的话,轻轻掀起闻朝城心里波澜,他抬眼说:“这是我能避得开的事情吗?不管如何,我与他是同母兄弟。”闻六夫人低垂下眼睑,掩饰眼里淡淡的笑意,低声说:“爷,能力有大小,上有长兄,怎么也轮不到我们这个最小的开口说话。”
闻六夫人其实是不想回到安城来,哪怕她娘家在安城。六房在外地的日子,有闻府的名声罩着,他们的日子,要比在闻府的日子过得舒坦。只是闻老夫人病情加重,闻朝城恰巧又到续职时,六房的人这时再不赶回来尽孝,那就是大不孝了。闻朝城的手按拍上闻六夫人的手上,他低声说:“夫人,跟着我。委屈你了。”闻六夫人抬眼笑容可掬的摇头说:“爷,只要你待我诚,不管过什么日子,我都不会觉得委屈。”
夜了,真的夜了,夜色下,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天明之后,又是新的一天开始。闻老夫人身体瞧着好转起来,六房人又聚齐了,闻府显得热闹起来。只是那种热闹与闻春意无关。她的日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要牢牢的宅在四房院子里面。闻春意自知对她来说。闻老夫人一日未好,她一日就要小心翼翼行事,不能给任何人从她的身上找茬子。闻欣意嫁后,闻春意就不出四房的院子门。闻秀玉原本有心拉着她出去转转,听她一番话默然下来。
“我原本就是一府人眼里的眼中钉,祖母现在身子又不好,一府的人,心里都烦躁着。我只要出了四房院子门,遇到人,不管有理无理,我都是错。那我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外面的祸事。总不能越过院墙扑上来吧。”闻春意的话,通过闻秀玉转诉之后,闻朝青和金氏一脸的黯然神伤,却也同样的对现实无能为力。闻春意自个是一脸的坦然神情,她眼下正跟着金氏学针线活。还真没有闲心四处瞎逛荡。
闻春意是东学学西学学,那样都不曾学精过,偏偏样样都想学。幸好闻朝青和金氏对她的要求,跟闻雪意相比,不知降低多少倍,两人反而高兴她的好学。闻秀节这个小娃娃,也是一个吃饱喝足自个玩耍的好娃。金氏服侍闻老夫人的日子,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就能把闻秀节照顾得妥当,姐弟三人玩乐在一块,午间同躺在一张榻位上安歇。四房的人,再一次暗地里感叹自家小主子们的种种好,顺带为闻春意抱怨委屈起来。
闻府一府的人,正随着闻老夫人身体好转,心思开始有所转移。闻朝城为了自已的官职,已经开始天天早出晚归,闻六夫人为此也常带着孩子一起回娘家找门路。闻朝城这一次归来,经闻老太爷训斥后,重新明白过来,‘父母在,不远游’的大道理,他决定如果实在不能留在安城为小官,就在安城附近地区为小官。闻朝城有心,闻朝鸿人有脉,大房和六房亲近起来,闻六夫人带着孩子除去跑娘家勤快第一外,跑大房就是格外勤快第二。
夏日最热时节来临时,闻府所有的人,都开始相信轻易不认输的闻老夫人,这一次一定能跨过生死关。老大夫瞧过闻老夫人的身子,很有些满意的点头,按闻老夫人现在恢复的进度,传出去,他的名声医德医术都能再上一个台阶。他嘱咐闻朝鸿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起来。服侍的人,越更要小心谨慎,只要平安过了夏天,秋日再好好调理,闻老夫人再活些年头,是可以肯定下来了。
夏日的夜晚,蚊蝇的天堂,四房前院四角里早早燃起灭蚊草。闻朝青和金氏坐在矮凳子上面,几个孩子全部坐在铺在地面的草席上面。一家人吹着凉爽的晚风说着话,闻老夫人身子恢复一些后,借着四房孩子多,下人少的事实,推拒金氏的继续服侍。金氏初初有些伤心,过后很快的释然起来。从小到大,她看太多的冷眼,如今闻老夫人的推拒,反而能让她有空闲,忙碌自家的私活。她可没有妯娌们那般厚实的嫁妆,她要努力为女儿存嫁妆。
闻朝青瞧一眼给四个大的围在中间的闻秀节,转头跟金氏说:“明日,你带着他们几个去给母亲请安吧。雪朵还是不要去了,留在家里守守院子。”闻朝青说后一句话,稍稍停顿一下,他有些内疚的扫一眼微微笑着的闻春意。金氏笑着点头说:“行,母亲惦记着他们,我也应该带他们去请安。”闻老夫人以孩子为借口,拒绝她尽孝道,她同样不能让人非议自已和孩子的品行,名声,在书香人家里面,比钱财来得更为重要。
闻秀节欢喜的被兄姐们包围着,他已经会开口说一些单字,会笑容可掬的瞧着每一个,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娃娃。闻秀玉望着闻春意和闻秀峻一脸奇怪的神色问:“雪朵,峻弟,你们这次种的什么菜,这么久了,我还没有瞧见长出一片叶子出来?”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笑眯眯的瞧着他,一起摇头说:“不可说,说了就不灵。”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年纪越大,两人越有主见,这一次种菜的菜种,竟然是直接找花匠买的。
闻雪意瞧着那对姐弟神秘的样子,她笑着对闻秀玉说:“我们有空,就帮着他们提水,顺带等着吃菜就是。”闻秀峻冲着闻雪意竖起拇指,说:“姐姐最最聪明。”闻雪意没有好气的瞅他一眼,问:“你和雪朵两人那来的银子买菜种?”闻秀峻瞅一眼闻春意的神色,笑眯眯的低声说:“我们跟爹爹要的半角银子。”他一出口,就把闻朝青出卖了。闻雪意转头瞧向闻朝青,朝金氏嗔怪的说:“娘,你瞧瞧爹,他们这么小,就敢给他们两人银两用。”
闻雪意和闻秀玉按闻府的规矩已经有了月例,而闻春意要等到年后,每月才会有月例。金氏瞧着她笑起来,说:“你爹在这儿,你直接跟他说。”闻朝青在大女儿的利眼下,摸摸头笑着说:“雪朵和峻儿跟我说了,要找花匠帮着买菜种的事,我想着他们不是乱花用,就给了他们半角银子。事后我问过花匠,是要这么多的花用。”闻朝青这个父亲,在女儿面前是最没有威风的父亲。不过,在儿子面前,他从前常端着架子吓唬他们。
闻秀玉瞧一眼笑眯眼的闻朝青,他跟着轻摇头起来,他的父亲,大约是闻府六兄弟中最慈和的父亲。闻秀玉用手指戳戳弟妹的额头,说:“小小年纪,就这般的有主见,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惹祸。以后这样可不行,你们做事之前,至少要跟家里人商量行事。你们这次种的菜万一不成功,就一下子败坏了半角银子。”闻春意和闻秀峻瞧着小大人的闻秀玉,两人赶紧点头,闻秀玉比闻朝青爱管他们两人的为人行事。
闻春意轻扯着闻秀玉的手,解释说:“哥哥,我们问过花匠大叔,现在可以种秋天的菜,那样等到冬天就没有菜吃。要是现在种冬天的菜,时间是要得久一些,只是现在外面的叶子菜多,而且还卖的便宜。我们想想,冬天的叶子菜贵,就想种冬天能吃能放的菜。我们种了好几样,我和峻弟分不清到底那一块菜地种的是什么菜,反正知道等到天气凉了,菜会慢慢的长,冬天我们家里就有好几样菜吃。”
闻春意觉得人骨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是磨灭不掉的。前世她不是彻底的利已人,反而是那种实用主义的人。这一世,她依旧如此,她没有书香门第的女子,骨子里的那种阳春白雪的清高劲,她行事时,总想的是如何的经济实用。幸好,她是闻朝青的女儿,闻府的人,都觉得她骨子里最象闻朝青,都喜欢这种俗事。闻春意种菜,并不是她有多么的热爱土地,她只是从四房的经济利益着想,觉得空地种花不如种菜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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