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外面,院子里空无一人。按理来说,这样的大日子,外面总应该派稳妥的丫头们守着。只是这是六房的内宅事务,金氏母女都不是多事的人,直接忽视过去。新房里,正处在一片的欢声笑语里面,闻六夫人娘家小女子,大多数正奉承着闻洁意。
“你们先前有没有瞧见闻府十八小姐那假清高的模样,难怪性子直爽的洁意与她处不来。”金氏和闻春意母女停下脚步,闻春意伸手轻握住金氏的手,听到里面一边倒的应和声音。金氏侧头望向闻春意,见到她轻轻摇头,她脸上神情才稍稍好看起来。房里的小女子们,没有一个想到隔房有耳,依旧在妄语:“你们府里规矩不严,竟然让一个庶女管家主事,我们瞧着那庶女骄傲的神情,心里就有一股暗火。”
金氏轻轻叹息起来,她加重脚步声音,闻春意故意提高声音说:“母亲,我在外面等你。”房里声音暂时停歇了,一个八九岁年纪,穿着粉彩衣裳的小女子拉开房门,她探头瞧见门外这对母女,神色有些不快的望着她们,她扫一眼院子里,发现无任何人守着,那小女子的脸立时阴沉下来,直接冲着闻春意发作起来:“十八小姐,你管着一府的事情,连新房外面都不知道安排人防守着?”
她这话一出口,房里又走出好几个女子,当中年纪大一些的女子,同样往院子里望一望,她们瞧着房外的金氏和闻春意,脸色一样的难看起来。闻春意懒得去瞧她们的神色,她跟金氏说:“母亲,你和十四姐姐说过恭喜话后,我们一块去大房一趟。”金氏望着被堵住的门口,立在门外说:“十四,四伯母恭喜你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她说完之后,伸手扯住闻春意说:“走吧,我的心意已经到了,用不着再行多余地事。”
新房闻洁意娇娇的声音。立时传出来:“我们府里的长辈们,没有一个如外祖家的长辈们疼爱我。我的大好日子,她们一个个都要怠慢我。”金氏和闻春意同时抬头瞧一瞧天色,距离傍晚还有些好几个时辰。金氏轻捏一下闻春意的手,冲着她轻摇头一下。闻春意瞧一眼堵房门口的几个小女子,听着房里响起的嘲笑声音,有人已经相当感叹的在说:“洁意,你和姑姑性情太好,你们府的人,才敢这般的轻慢你们。”
金氏和闻春意头也不回的离开。金氏原本有心去跟闻六夫人打一声招呼,经过新房的事后,想着闻六夫人身边围着的人,她立时消了那份心思。母女两人行到外面,同时向着对方说:“母亲(十八)你别介意、、、、、、。”两人不约而同的话语。惹得两人好笑的相视起来。金氏低声说:“她今日是闻府的人,明日就是闻府的客。将来闻府分家之后,她们这一房对我们来说,连客人都不会是。”
金氏是第一次挑明对六房无法容忍的态度,闻春意笑着点头说:“母亲,你安心,我心里没有什么。”金氏终究不放心闻春意。陪着她去大房里,跟闻大夫人在一处说一会话后,瞧着闻春意和闻佳意很是自在说话,她才安心告辞离去。临去前,她和闻大夫人提过,因为她的身子不适。闻春意午时要回去陪侍她,母女都不会去六房共进中餐。闻大夫人笑着应承下来,等她离开后,追问起闻春意原因。
闻大夫人听了闻春意在新房听到的那些话,她神色暗了暗。终是嘲讽的笑了笑,说:“你祖母当年慧眼如炬,终是为你六叔选对了她想选的人。”闻春意和闻佳意交换下眼神,两人都不敢去瞧闻大夫人的神情,赶紧寻一个借口,两人很快的出了厅门。闻大夫人望着她们两个人的背影,跟身边管事妇人说:“这两个人的性子都憨厚心实,我们要挑拣人管家主事,那会想挑那种事多之人。”
闻佳意和闻春意在府里转了两圈之后,瞧着时辰不早,事情大致差不多了,没有什么需要变更的事,各自分开自由行动,约好几时再去厅里会面。闻春意往四房走去,这一个早晨,不管有事没有事,为了闻洁意的喜事,她也在府里转了许多圈。闻六夫人嫁女,今日是正日子,一般都是在男方待客。午时过后,女家的客人才会齐聚在闻府,待傍晚时,跟着迎亲的新娘花车,一块前往去男家晚餐。
傍晚,男家来接闻洁意,时间稍稍晚了一些,女家这边的行程安排得紧密起来。深红色衣的新郎,行进大厅里迎接深红衣的新娘。新娘脸上还有依依不舍的神情,她刚刚拜别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眼圈红了又红,留恋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新朗长相俊美,只是眉目分外的张扬,眉间明显闪过不耐烦的神情。闻秀柏背着新娘登上迎亲的四匹马的花车,恭喜的话,只来得及说一句,新郎那边跟来的喜娘已经提醒,时辰不早,要早早上路。
闻朝晖夫妻和闻朝岗夫妻做为长辈代表,跟着送亲的车队前往男家。闻府的兄弟姐妹们也跟上前去。闻府的侧门口很快的安静下来,只留下少数几人,还依依不舍的候在门口。闻朝青和金氏伴着闻春意往四房回去,闻朝青轻舒了一口气,金氏眉眼舒展许多,而闻春意趁着路边没有人,赶紧伸腿伸手舒展起来。闻朝青帮着四下环顾着,金氏嗔怪的说:“雪朵,你能再缓一会,回房后,由着你动手又动脚。”
闻春意立时端庄的行动起来,闻朝青轻舒一口气,警告女儿说:“再过两年,你也要论亲事了,可不能这般随心行动。”闻春意立时苦着脸,后来想起来,在朦胧的夜色下,闻朝青和金氏瞧不见她的苦瓜脸,赶紧开口说:“爹,娘,可不可以不说这话题?”闻朝青和金氏两人紧跟着叹息一声,金氏很是舍不得的开口说:“十四上花车时,你六婶哭得眼都肿起来,我瞧她哭得,腰弯得都直不起来,女儿养这么大,那舍得她去夫家受苦。”
闻朝青沉默着,闻春意低声说:“娘,我瞧着十四姐夫的性子,大概很是高傲。十四的性子也好强,我瞧着日后,府里的日子又不会太过清平。”闻素意夫妻这些年磨合着相处不错,不再如头几年一样,闻素意时常回来诉苦。金氏想了想,说:“你六叔六婶过些日子就不在府里,她回来,能找的人,也只是你大伯母。这样的事情,跟自家父母好说话,那能事事求到大伯母那里去。”
闻朝青越听这对母女讲下去,越觉得闻洁意这桩亲事前途艰难。他沉声说:“这大好的日子,你们母女两个就这般不看好一对新人了?”金氏轻握住闻春意的手,赶紧开口解释说:“我瞧着新姑爷的性子急,十四又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女子,一时担心,说错了话。呸,风吹就过,万事无忧。”闻春意低头沉默不语,男家迎亲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连男家喜娘的姿态都要压过女家喜娘的气势。
闻府出嫁这么多女子,闻春意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嚣张的男家喜娘。从前对闻洁意的亲事有一分担心,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令她绝对多上几分担心。闻洁意那种性子的人,可不是受得了闲气的人。与众姐妹相处中,她都时时想要占一个上风,更加别说夫妻相处,只怕初初能容忍几分,时日一久,绝对是无法再容忍下去。何况新郎那边听说有许多娇美的丫头在房里服侍,以闻洁意的气量,她如何能容得身边多出来姿色出众的小女子。
闻朝青夫妻和闻春意回了房,用了晚餐后,闻朝青捧着书看,金氏打着络子,闻春意分着线。闻春意瞧着手里暗色的线,她低声打听着:“青寻姨店铺的生意,没有以前好了吗?”金氏瞧一眼专注看书的闻朝青,站起来把烛火挑得亮了一些。她坐下来后,低声说:“她店铺生意越更的好起来,接的生意各种各样。这次接的活,是失亲人家房里和衣服要用的络子。”“啊”闻春意觉得失亲的人家,还有心思装点房间,还花心在衣着佩饰上面,那也算不上有多伤心。
金氏瞅着闻春意愤然的神情,她轻摇头解释说:“一般的人家,出了百天,也要出来忙活过日子。大户人家,守一年孝后,老爷们少爷们夫人们和小姐们也要出来行走,毕竟要过日子,总不能什么都不管。这时衣着佩饰上面,不能大红大紫,要尽量穿着素色,再配上暗色装点。”闻春意轻轻叹息起来,人的确不能长久的沉湎在悲伤中。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人活着,要往前走。
闻朝青放下书,瞧着金氏和闻春意两人,在这样的喜日,这对母女的话题,一次比一次让人难以接受。金氏和闻春意立时反应过来,两人不应该在这样的日子,提及那样不合适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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