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道元年正月,高宗夫妇就前去视察了刚建好的奉天宫。七月准备封山时,高宗身体突然不好,于是把时间推后。到了十月,高宗和武后再幸奉天宫时,高宗病情急剧恶化,头部沉重难忍,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在这种情况下,只得下诏暂停封山事宜。
武后急召御医秦鸣鹤、正文仲前来诊疗。秦鸣鹤看了后认为,高宗的病症是&ldo;风上逆&rdo;,要用针扎一下,&ldo;刺头出血方可愈&rdo;。
武则天在帘后听到这主意,大怒,说:&ldo;此人可斩也,乃欲于天子头刺血乎!&rdo;
秦鸣鹤吓得要死,只顾叩头求饶。
高宗的脑筋倒还清醒,他说:&ldo;御医议病,不可加罪。且我头重闷,殆不能忍,出血未必不佳,但刺之。&rdo;
有了最高指示,秦鸣鹤才小心翼翼地在高宗的百会、脑户二穴上各扎了几针。
不一会儿,奇迹出现了。高宗说:&ldo;吾目明矣!&rdo;
武则天大喜过望,在帘中再三向秦鸣鹤拜谢道:&ldo;天赐我师!&rdo;然后又亲自搬来一百匹彩缎,赏给了秦鸣鹤(见《旧唐书》、《唐新语》)。
但是高宗的这条命,人留天不留。无论武则天多么虔诚,妙手回春终究是有限的,高宗还是进入了病危状态。在奉天宫一躺躺了20多天,眼看再呆下去,皇帝就要死在外头了(这在历代皇帝是大忌),于是到十一月下旬,车驾返回东都。
消息早已传开,百官都自动汇聚在天津桥南拜迎。但是高宗实在是太虚弱了,还都后连宰相都没有谒见的机会。
熬到十二月四日,在武则天建议下,下诏改元&ldo;弘道&rdo;,并大赦天下。武则天提出这个建议,是为祈求上天赐福,同时也是尽人事而听天命。
改元的意思,也就是要让官民弘扬道家宗旨,崇尚简朴,咸与维新。诏书还特别肯定了武后的政绩,说她&ldo;言近而意远,事少而功多&rdo;。这些内容,应该说是高宗在为稳定身后的局面而造舆论了。
高宗极为重视这道诏书,想亲自登上宫城的正门‐‐则天门去向百姓宣读,但在被扶出宫门后,却因气逆不能上马,登城楼那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改行权宜之计,召百姓到殿前宣读之。宣读完毕,他问侍臣:&ldo;百姓们都高兴么?&rdo;
侍臣答道:&ldo;百姓蒙赦,无不欢欣。&rdo;
高宗叹道:&ldo;苍生虽喜,吾命危笃!&rdo;想想然后又说,&ldo;天地神祗若能延长吾一两月之命,得还长安,死亦无憾!&rdo;
当晚,急召宰相裴炎入贞观殿,授遗诏辅政。把后事交代完毕,高宗也就不行了,于当晚驾崩,享年56岁。
这一年,武则天60岁,太子李哲28岁。
就这样,侍中裴炎成了宰相中唯一的顾命大臣,他也由此卷入了高层政治旋涡的中心。
这里要提到的是,他亲领的这道遗诏,为日后政坛的诸多波澜埋下了伏笔。
这道遗诏,去掉那些冠冕堂皇的自我吹嘘,实质就两条,一是死后七天就要出殡;天下之大,继承人的问题不能拖,太子就在灵柩前即位。二是新皇帝执政后,&ldo;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rdo;。
一切问题,都出在第二条上。
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有严格限定,是说国家大事如有决定不下来的,再按照天后的意见定夺。
那么,高宗在临死前,究竟是怎么安排身后这盘棋的?
究其内幕,他左右为难!
首先是对武则天的考虑。他对武则天的执政能力自然是一百个放心。自显庆五年(660年)以来,他和老婆互为表里,把一间夫妻店开得很好。但是武后势力日益坐大,有可能会引起难料的后果,他也是有所警觉的。
高宗在病重期间,他深为器重的尚书左丞冯元常曾上密言,说:&ldo;中宫(皇后)威权太重,宜稍抑损。&rdo;(《资治通鉴》)高宗对这个意见深以为然,但他病体支离,哪里还有精力来压制武后,于是就没有下文。
不过,对武则天的防范心理,却直接体现在这道遗诏上了。
我们的读者中,如果有公务员身份的,马上就能看出:遗诏中最厉害的一点,是剥夺了武则天的执政权。不仅没有让她摄政(临朝称制),甚至不让她再过问政事‐‐军国大事,如果新君能&ldo;决&rdo;,那就无须请示天后了。那么,天后平时干些什么呢?退休!
高宗在生前无力完成的事情,他想借皇位更替的机会一举解决。
白纸黑字,一句话,就让武则天退居二线。
其次是高宗对储君李哲的考虑。这个接班人,也让高宗十分头痛。李哲是个资质平平的人,远不及李弘、李贤,高宗与武后也并不溺爱这个&ldo;第三瓜&rdo;。李哲的浮出,完全是论资排辈,轮到他了而已。
在李哲监国期间,顽心不改,仍然大肆游猎,不像个干大事的样子。高宗与武后对他费尽了心思,除了加强东宫属官的力量之外,还特别立李哲之子李重照为皇太孙,目的就是让李哲安心,好好学习政务,多少要有个登大位的准备。
可是李哲对父母的这一番苦心并不领情,依然我行我素。在三年半的太子期间,几无长进。
高宗和武后大概也考虑过再摘瓜的问题。但是,太子是国本,目前已三易其人了,再换,不利于天下安定。况且四子豫王李旦年纪尚幼,又无特殊功绩,没什么过硬的理由可立为太子。李哲再不行,也得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