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还有一点时间,裕饶帮儿子和女儿擦了擦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让他们舒服一点。她自己倒是没打算换,这里男女混合的,不方便。
凌晨两点,夜色最浓重的时候,阿德提着小油灯,打开了船舱底层的锁头,他没有走下去,只把头探进去,低声说道:“你们收拾好东西,排好队,一个跟着一个出来。不要乱,不要起哄,不然我崩了你们。”
裕饶和两个孩子由于坐了在距离门口最远的角落,被迫排在队伍最后,成了最后走出舱底的人。
阿德认得她,再次提醒她要看好孩子,不能发出声音。
裕饶跟莫以淮嘴巴紧闭,立刻点点头。
这是一艘走跨国运输的大货轮,货轮甲板面积很大,船上的货柜不计其数。这庞然大物就像是在黑夜迷雾中神出鬼没的水怪,西方传说中邪恶的克苏鲁,随时会吞噬海上所有生命的气息。
一行人有序地跟着阿德在甲板上穿梭,心里除了恐慌就是无措。很多女人和老人都被吓到了,但也只能紧紧捂住嘴巴,无声地哭泣。
走到货柜群深处,阿德终于停了下来。
不料,此时暴风雨开始作乱,大货轮在海面上摇摆不定,一个接一个的巨浪席卷甲板,莫以淮两兄妹新换的衣服又湿透了。
阿德拉开一个货柜的柜门,里面空空如也,一点儿货物都没有。
“快,躲进货柜里。等船靠岸后,会用货车送你们到市区。”
货柜里面实在是太空旷太黑了,排最前面的人应该是害怕了,不敢走进货柜一步。
“啧啧,都到这一步了,还磨蹭什么,要么进去,要么跳海,你们自己选!”阿德不耐烦了,因为货轮快到码头,那边有大灯,灯光非常明亮,到时候想藏人根本藏不住。
没办法,几十人只好陆续走进大货柜,裕饶仍然是带着孩子们坐到角落里。
阿德数了数人头,又扔下一支手电筒。
“吱呀”,货柜门被阿德重新锁上,几十条脆弱易碎的生命又一次被关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货柜里的人都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选择走这一遭了,只觉得这一路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现在唯一所求的就是能活着,哪怕要被海关拘捕也无所谓了。
莫以淮迷茫地看着裕饶,男孩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海水还是泪水。“妈妈,刚刚你不是说不用再被关着的吗?我好难受。我不读书了,我想回家,我把吃的都让给妹妹可以吗?”
裕饶伸手擦掉儿子脸上的水渍,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儿子,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更不知道要怎么跟儿子说现在回不回去已经轮不到自己做主了。
裕饶自己也很害怕,她只是一个小渔村的寡妇,不懂要怎样应对此时遇到的状况,更不懂要怎样保护自己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两个孩子回国的机会。
货轮抛锚,一下大大的震动,货柜里的人知道船靠岸了。刚刚萎靡不振的内心又重新燃起了零星希望。
他们听到水手吆喝码头上的工人,叫他们可以开始指挥机器吊走甲板上的货柜。
一个,两个,三个。。。。。。他们数着有多少个货柜上了岸。
突然,他们所在的货柜开始摇晃,动静越来越大,货柜里的人感觉自己好像坐升降机一样。
坐在靠柜门位置的几个男人在货柜里死死扯住柜门,怕柜门会被外力打开。要是从高空被甩出去货柜,他们也是必死无疑。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赶到货柜着地,被吊到了货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