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啊。”姐妹俩个忙分开,周彤赶忙整了整有些乱的衣襟和发髻回应道。
“是小的钱富啊!”门外传来钱府管家钱富的声音,姐妹俩个来钱家也有一段日子了,还是能听得出这是管家的声音的。
“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吗?”周彤说着就赶过去开了门,说道。
开了门,周彤才发现钱富身边还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奴仆衣服的人,周彤一奇,还没开口问,就见那仆人上前恭敬地给周彤做了个揖,这才道:“禀告夫人,小的是周旺先生家的下人。今日傍晚,钱侍郎回城,听说是在外省亲刚赶回来。钱侍郎阔别故乡多年,这次回乡见到那么多乡里乡亲很高兴,又恰巧在城门口遇到我们家先生,钱侍郎兴致很高,说要跟好友分享快乐,不醉不归——夫人也是知道的,小的主人家是个寒门子弟,没有余钱雇佣纳多的仆人,就连我这个仆人下个月也要被辞退了,哪里有侍女服侍?钱侍郎和笑的主人如今都是烂醉如泥,躺在院子里的地上就呼呼大睡。小的年老力衰,弄不动,又喊不到人帮忙,这才急冲冲地跑来报信,还望夫人派些人手过去帮忙才是——”
周彤被这人左一口夫人,又一口夫人地叫着,心里又羞又喜,听到自家先生如今还躺在风地里睡觉,一下子芳心大乱,加上钱宁的确时常提起他那位高洁傲岸、一贫如洗却不肯低头的好友周旺,顾不上考虑,她就急切地说道:“管家,快些备轿,跟我前去接老爷回府!”
“我也去,我也去!”周炜这时也焦急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叫唤道,周彤如今满脑子都是他们家先生,喔,如今改叫老爷了的身体,也就随她去了。
“小的这就去准备——”钱富恭敬地向周彤姐妹行了一礼,马上转身就走,而两姐妹也是忙着回屋去准备锦被大衣了,却没发现当两人转身时,钱富与那“周府下人”相视而望,露出诡异的微笑。
“回来也好……等服侍先生睡下,我还得把这件袍子赶完,明日就给先生穿上。”临走,周彤还恋恋不忘桌案上那件只剩下两只袖子没有封好的精美的袍子。
“刚才还抵赖,现在你对某某人的担心关爱都超过我了,哼!”周炜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抢下姐姐手里的那件半成品袍子,将姐姐推出了房门。
然后,就在夜黑风高的夜晚,两顶轿子急冲冲地从钱宁府上出发,踏上一个人也没有的大街,往着两姐妹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奔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又有一路人马两顶轿子冒着黑夜寒风匆匆而来。他们刚到钱府门前,就有一个大汉上前猛烈地敲门:“快开门,于(毒)司徒府上来接人了!”
然后门里就有一个打着颤的声音,对着大汉好一番询问盘查,论清楚了来人实实在在是于毒府上的人,这才听府门“吱扭”一声开了,就见管家钱富头上缠着一块白布,布上全是血液,而那些下人也都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大多还躺在地上呻吟着,地上还留着一滩摊凝结不久的血迹,还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
那敲门的恶汉一见这副场景,也是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钱富垂头丧气地叹道:“你们来晚了——”
“什么!把话说清楚!”那个恶汉一把捏住钱富的手腕狠狠地瞪着他喝道。
钱富疼得直咧嘴,忙道:“疼疼疼……”
那汉子没好气地松开手,钱富捏了捏发疼的手腕,这才指着自己的头,然后指了指那一个个垂头丧气呻吟不断的仆人,才叹气道:“一个时辰前,一伙人自称是于司徒负伤的人,小的以为是他们来接两位小姐过门了,可是却没想到被我识府上他们的身份,明骗不成,他那就仗着人多势众,公然行抢,我们拼死阻拦,可却不是那些恶人的对手,一个个头破血流还是让那些恶人将两位小姐抢了去——本来小的想立马去报官的,可是如今哪里找得到人?只想等天亮了,再禀报给大人们知晓,让他们为我家做主吧……”
望着叹气连连愁眉苦脸的钱富,那莪汗还上去摸了摸他的头,一把扯下他的那条白布,待看见他头上那裂开的口子,和还顺着伤口向外渗血的创口,大汉不再疑问,而是当机立断喝道:“马上派人四下巡查,务必将那伙贼人给我找出来!”
“是!”众人轰然应诺,然后这群人和两顶轿子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还有远处不时传来的犬吠。
“钱管事——人都走远了,我们能回去歇着了吧?”钱富背手而立,立在府前台阶上,望着黑暗的前方良久。下人们见他一动不动,忍不住上来轻声问道。
钱富转过头,看了看那群冻得发抖的下人,点了点头笑道:“今天大家伙儿演戏演得很卖力,还为此都受了伤,流了血。本管事决定,没人赏纹银二两,好米五十斤!”
“谢钱管事!”
本来还愁苦一片的下人们听到钱富的话,立马有了精神,欢呼雀跃起来。
可是还没等他们欢呼完,就听钱富声音突然转冷:“可若是谁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哼哼!后果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都歇着吧!”
望着快步离开的钱富,这些下人们还是噤若寒蝉弓着身,等他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这些下人才敢小心翼翼地用扫帚、用木桶,将血腥一片的院落给清理干净,然后一哄而散。
而钱富立于自己房间的黑暗中,听着敲打着窗棂的寒风,一双深沉的眸子熠熠夺目,发射着异样的寒芒。
“老爷,我本叫韩富,被你救了性命,又被你收留,这才改了姓,做了你的奴仆。说起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待我也不错。可是,我总不能为了报恩就一辈子为你操劳吧?恩情总有报完的那一天,而我却要另寻高就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嘛,想来老爷你也是懂的。虽然你深受管太尉器重,可是老爷你太不会做官,连累的我在外头一点儿威信都没有,瞧瞧李大目、于毒他们的管家奴仆,那才叫神气!自家老爷不争气,我们做小的也跟着受气不是?与其跟着你这个淡泊名利,从不争抢、任人欺负的老爷,还不如直接跟着管太尉混……这次出卖你,也是迫不得已——老爷,不要怨我……”
而当轿子停下,两姐妹急忙搂着厚实柔软的锦被大衣,掀开帘子走下来时,才发现这个寒门士子的宅院,一点儿也不寒碜,而且是豪华的惊人,比起她们天天守护的钱家,不知华丽了多少倍!
府院里假山楼阁、花圃清池应有尽有,在阁楼长廊那成排的比人还高大的大红灯笼的红光照耀下,整座府宅在夜幕下熠熠夺目,显得是那样豪华耀眼。
加上身披执锐之士森严的把手看护,无不显示着这个宅院的大气。这样的院子,怎么可能是一个不得志,连一个侍女都请不起的寒门士子所能拥有的?!
“这——”周彤立马意识到上当了,可是还没等她想丢下被子拉起妹妹逃跑,就被那群轿夫给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