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炎庆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摸出个荷包,捏了捏足有二两银子,扬手丢给轻墨,道:“赏你了,将这两个看紧了。”努了努下巴,示意在地上躺倒的庞白。
轻墨得了银子眉开眼笑,连声应道:“保准碍不了五爷的好事,五爷就放心吧。”
龚炎庆点头,便不再理轻墨,翻手捏出一支香来,点燃,自门上寻了个缝隙将香头探了进去,因他来时只瞧见庞白立在门口犯难,却不曾听见门里春晓说话,又有庞白的小厮试图推开后窗,便以为春晓在后窗那里,他点了迷丨物,怕春晓与那个丫头不够料,这回便要点燃整支,省的再被春晓逃了。
他想的好,春晓也不是没记性的人,上次一盆洗脚水冲了药效,耳听龚炎庆与轻墨说话,立时拉了夕秋回到屋里,四处摸索,不见水盆,倒是有一壶茶在桌子上放着,便用茶水将帕子打湿,与夕秋一人一块捂住口鼻,又抱了花瓶在怀里。两人盯着那支香燃光,竟然一丝头晕的感觉都没有,春晓不禁暗暗庆幸,招呼夕秋紧紧守在门两侧,只等龚炎庆进门。
门外龚炎庆掏出钥匙,刚要开门,想了想回头问轻墨,“醒了么?”
轻墨道:“未曾,连眼皮都不曾动。”
龚炎庆又转过身来,对着里间试探的喊道:“春晓……春晓……。”
春晓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夕秋更是咬紧牙关,惊惧的双眼瞪的大大的,闻言,两人绷紧了身子,春晓将花瓶举了起来,夕秋亦抄起妆奁匣子,珍儿的房间摆设极少,她也是急切间没什么趁手的了。
春晓看她一眼,夕秋只眼睛盯着门,拿着匣子的手不住的抖。
不一时只听锁链响,铜锁落地,随即门被人拉开,紧接着一只脚跨过门槛,龚炎庆的身子探进半边来,夕秋到底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只看到人影便将匣子砸了下去,却只砸到龚炎庆的一边肩膀,就听一声“啊!”随即龚炎庆就踹出一脚,将夕秋踢到一边。
事到临头,春晓却是冷静异常,就如上回放火烧柴房一样,心尖颤抖却也带着兴奋,手里抓着的花瓶也特别稳,未曾因夕秋失误就惊慌失措的乱砸下去,而是等龚炎庆背过身对付夕秋时,她一步上前,眼看着花瓶四分五裂,少年脖子后大红织锦的上好料子慢慢滑下雪白的瓷片,乌鸦鸦的头发上也沾了瓷渣,然后她看到龚炎庆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她。
“春晓……。”他竟然没被砸晕,还要奔她来。
春晓吓的不轻,紧紧向后退,身子抵上墙壁,就见龚炎庆只堪堪迈了一步就眼白向上翻,扑通栽倒在地,头正磕在她脚边儿。
此时耳边是自己重重的喘息,屋子里一片诡异的安静,过了半晌,春晓才慢慢挪开脚,一点点的向后倒退,直退到炕边,伸手摸进珍儿做针黹的线篓,攥住剪刀,随即快步来到夕秋身边,夕秋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你如何了?还能走吗?”春晓一边盯着龚炎庆,一边问夕秋。
夕秋气息短促,抖着唇瓣道:“奴婢没事。”说着咬牙起身,春晓挡在夕秋前面,拿着剪刀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龚炎庆醒过来。
夕秋站起身,春晓忙扶住她,两人便朝外走,正要出门却与庞白碰头,庞白额头上尽是血迹,却紧张的看着春晓,急急问:“你可伤了哪?我看看。”
春晓此时见他正如见了亲人,不由潸然,摇着头,看他头上的伤道:“你伤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庞白亦是摇头,只不错眼的看着她,“这点伤无妨的。”
夕秋捂着肚子竟不敢回头看一眼屋里的龚炎庆,见两人还要再说,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不如还是先离开再说。”
春晓与庞白微愣,这才回过神来,春晓脸颊热了热,低头抹了泪,扶着夕秋就要走。庞白却道:“我那小厮还在后窗,我去叫醒他,你们先走。”
春晓点头,与夕秋先行,快到角门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两人如惊弓之鸟靠在一处,待见是庞白主仆跟了上来,这才放下心,等他二人走近,四人聚首同行,直走至桥边驻足,此时天色黑透,春晓一边看了庞白的伤口一边道:“今天多亏九爷帮忙,奴婢深感大恩,日后定当图报。”说完顿了顿,不等庞白说话,又道:“您的伤不可大意,请千万去看郎中,奴婢明日再来探望九爷。”
庞白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好,我等你。”
……
春晓回到下院,先将夕秋安置好,悄悄喊了善为请鲁婆子来,然后自回房中洗漱。
孙婆子眼尖,晚饭后半晌不见春晓,这会儿都掌灯了才见人回来,便觉得不妥,又想寄远阁里住着的庞九爷,不由眼皮乱跳,生怕春晓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来,忙撩了帘子进来,见春晓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慢慢走近,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并不见春风雨露的娇羞,反倒是这双清泠泠的眼睛越发带着霜意。
“婆婆有事?”春晓手指绕着头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孙婆子抻着脸皮笑道:“钱婆子早早在火上煨着燕窝粥,老奴进来想问姑娘,这会儿要不要用一些。”
春晓折腾那一气,竟觉得饿了,便道:“端来吧。”
孙婆子答应了声,却没挪脚,春晓余光扫了她一眼:“婆婆还说没事,有事就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姑娘,近些时日可曾见过庞九爷,老奴的外甥昨儿热水烫了下巴,想求庞九爷的雪融生肌膏,不瞒姑娘说,老奴那便宜外甥倒有几个钱儿,如今还没娶房媳妇,脸上要是落了疤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