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贞与萧瑢再一次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简直要匍匐在地以示‘天不亡我’了。
经历了双头村,两人都觉得再见正常人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萧瑢抿唇,良久才道:“真不知道春姨如何想的,竟然没跟着咱们出来。”
龚贞瞅了萧瑢一眼,想了想,“也许……也许是习惯了。”习惯了有那么精卫的关心。
习惯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旦形成,是不愿意轻易改变的。
萧瑢也不知听没听懂,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前方的客栈道:“顾不上那许多,咱两个先去泡一泡浴汤,好好的吃上一餐,睡上一宿,明日坐船离开此地。醢”
龚贞点头,等进了客栈,她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享受久违的沐浴,而萧瑢则出去租赁马车,明日先往最近的码头去,又去成衣店买了两套衣裳回来。
龚贞就听房门被敲响,她浑身绷紧,手臂护在胸口,趴在浴桶上问:“谁?”
门外的龚贞轻咳一声,“是我,我把干净的衣裳给你送进去。”顿了顿,补充道:“放在屏风外。缇”
里头静默了一阵,“放门口吧,一会儿我开门取。”
萧瑢皱了皱眉,把衣裳用托盘盛着放在门口,暗暗嘀咕:“变成女的就是麻烦一些。”以前可没这么多忌讳。
可一想浴桶里光溜溜泡着的人是龚贞,萧瑢心里又有些灼热,想看一眼,其实他并没有猥琐的意思,只是好奇,或者说只是想知道龚贞这个女娃的真实面目到底啥样。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转身大步离开,绝对不想让龚贞误会他的品行。
龚贞洗好后直接泡到水凉,这才起身擦干,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掀开门的一条细缝,见走廊没人,伸手把托盘里的衣裳抓了进去,随即关好门。
却不知斜对面住的萧瑢眼见一直藕白的玉手把衣裳缩回去,两只眼睛便僵住,直愣愣的想着那只手,凝白如瓷,还带着清澈的水珠……。
萧瑢十五岁,这一晚睡的昏沉,梦里浮浮沉沉的绕着那只玉手,早起时见被子和裤子都脏了,脸色爆红,慌里慌张的换了内衣,穿好衣裳,就听门外龚贞喊他,把他吓的手抖的掖不住腰带。
何以慌张,怕被窥觑昨夜的春丨梦……。
两人顺利坐车到了码头,又从码头坐船出省,一路往京城赶,春晓在京城赐封了公主府,寿诞自然也在京城办,好在剩下的路程还算顺利,赶在寿诞前两日回了家。
公主府气派非凡,龚贞回内院着女装,与春晓私下里述说了一路的所见所闻,自然少不了春儿这一事,春晓似乎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有春儿的消息,因为实在是十多年不间断的找,却从没有星点线索,早就没有期盼了,冷不丁的听说活在双头村,先是欣慰人还活着,平静下来便是一叹,“世事无常,祥二爷还在找呢。”
“祥二爷是周伯伯?”龚贞想到周云祥,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听说早年也在沥镇生活,后来去了金陵,在那边扎住脚跟就没回来,生意也都在那边。
周云祥家里有继室,还有几位妾侍,不过妾侍是老姨娘了,都有子嗣,继室倒是新娶的,也就去年的事。
龚贞皱眉,“如果我是春姨,宁可留在双头村。”
“为何?”春晓愣了下。
龚贞来葵水后,有个必须直面的问题,就是男女之分,好不容易有了做为女子的敏感,却总是惶惶不安,她一直以为自己惶惶的是不能如个男子汉般肆意活着,这会儿却是想明白了,女人如母亲这样的少之又少,父亲十年如一日的疼宠,后院并没有其他女人,父亲甚至怕母亲多心受委屈,连应酬都是能推就推,不能推的也只去茶室谈事情,绝不沾染脂粉气回来。
想这世间,又有几个如母亲这般幸运?
然而在她心里,女人舍去父母,陪伴一个男人一生,难道不应该受到平等的对待么?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才是匪夷所思吧?
龚贞蹙着眉,抬头看着春晓,道:“周伯伯不如精卫。”精卫用一条细链锁住春姨,可想有多么害怕失去,可当春姨真的要离开时,精卫却没有阻拦。
爱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千方百计的让对方好才对。
春晓微感诧异,似乎没料到粗枝大叶的女儿也有这样敏感的时候,伸手摸了摸龚贞的头,龚贞靠进她怀里,母女俩拥在一处静默不语。
春晓和龚炎则为何会觉得萧瑢适合龚贞,就是看出萧瑢对龚贞的赤诚之心,不说天长日久会如何,只看今朝,该是会一心一意对龚贞好的。
可这样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到底这份独有能存在多久,谁也说不好。
……
春晓寿诞,亲戚朋友自然来贺,又因为这席面铺的大,各色人物来的齐全,差不多整个天下的富贵人物都在这一日云集公主府,是以许多妇人都带着女儿出席,希望能趁机物色一户好人家。
龚贞换了女装,亦陪在春晓身边行走。
虽说龚炎则钟意萧瑢,可不妨碍见见世面,毕竟身为女子,主要的生活重心还是在后宅,多认识一些人对龚贞有好处。
龚贞是公主的女儿,被皇帝赐封县主,这样的身份,与宗室联姻都是可以的,毕竟县主虽不是什么高层次的身份,可她父亲龚太师却有实权,与其联姻,好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