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最后,沈妍已经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只能由洛江来说。许澄一直安静地听着,而当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时,她就会低头看一眼手机。看到程允深发来的消息,哪怕只是看着他们的聊天框,似乎才能支撑着她继续坐在这里听。才能让她的内心感到一丝安定。许澄一晚上没睡。沈妍的房间也一直亮着灯,洛江没走,不时听见两人在房间里的低声交谈。许澄坐在露台上,就着露台的灯光,一遍遍用钢板刮着那块成人板。还不会走路时她就已经学会了滑雪。江城几个大一点的滑雪场都知道,她爸爸滑雪很厉害,她爸爸的女儿更厉害。整个冬季,他们都泡在滑雪场里,她的小脸都差点冻坏了。她妈妈心疼,不让她爸爸带着去,她急得用手去抓地上的雪,嗯嗯啊啊地闹。后来她爸爸生病后,就再也没人带她去滑雪了。当时她还不懂,吵着要去滑雪,她爸爸躺在病床上,抹去她满脸的泪,说等爸爸身体好一点就带她去。那时的她不懂生离死别的痛,唯有对不能滑雪的遗憾。但现在她懂了。半年前沈婧查出胃癌晚期后,回国偷偷陪伴了女儿两个月。她确实很想让许澄回到自己身边,陪自己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但她最终没这么做。即使没有自己,许澄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她何必因为自己的私欲和不舍,却让她再次经历亲人的离开呢。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没有陪伴女儿长大,在她需要自己时出现在她身边。她又凭什么要求女儿为自己做什么?她已经离开过女儿一次了,但这一次,她再次离开她。希望这一次她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天蒙蒙亮时,许澄打了个电话。直到站在窗边的人打完电话,助理才走过去,将手上的外套披在对方肩上,再将人搀扶回病床上。“是国内的电话?”助理低头看了眼手机。沈婧点了下头。“是您的女儿?”“是的。”“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助理说,“我看您打电话时一直在笑。”助理知道沈总在国内有个女儿,两人分别多年,半年多前,在沈总身体状态还行时回去看望过她。沈婧笑了下,“她问我要钱。”“要钱?”助理不理解。母亲生病,作为女儿从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候也不曾来看望过,第一次联系就要钱,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嗯,”沈婧低头看着手机,半是欣慰半是心疼道,“她说要和我做个交易。”于菁菁曾经说过,甭管说话还是肢体伤人,伤了人就得哄,得把人重新哄高兴了才行。许澄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任由铃声停止又响起。直到第三个电话她才接起来。“怎么不接电话?”对面的口气略带急切。“静音了,”许澄不耐烦道,“程允深你烦不烦?”对面显然松了口气,温声问:“志愿填报好了吗?”许澄抬头看了眼电脑,“嗯。”“我下午的飞机去京城。”程允深说。“林教授他们也一起去吗?”许澄问。“我和林教授先过去,程总处理完公司的事后天到。”虽然程允深没说,但这次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秦皇岛,看来他爷爷的情况不太好。“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吗?”程允深问。“什么时候回来?”她乖乖地问。“可能要多呆一段时间,开学报道前应该能回来,”程允深在电话里压低声音,“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晚上基本都可以视频。”“程允深,”她皱眉,“谁想你了。”程允深笑起来,“是我会想你。”“我挂了。”在她挂掉电话前,程允深叫了她一声“阿澄”。许澄没说话,更是屏住呼吸,不放过电话那头任何一丝程允深的声音。包括他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阿澄,”他说,“真想把你一起带走。”“程允深,你真的很烦。”但我这次恐怕哄不好你了。决定去美国后,许澄这边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了。她会先以旅签的身份去美国,等那边安顿好再回来补手续。她和沈婧做了个交易,沈婧会把沈妍欠的钱全部还清,她则去美国陪她。沈妍没阻止许澄这么做,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哭包拱手让人,不是为了钱和别墅,而是她明白,许澄所谓的交易不过是她掩饰内心的借口。她的阿澄真的很好,她舍不得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姨,同样也放不下血脉相连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