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那僧人把签文解完,江遗雪忙又接过了看了一眼,果然如殷上所说,是个个中上签。他嘴角含笑,伸手细细地摩挲着那签文。殷上问:“还写愿牌吗?”江遗雪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把签文还回去,说:“要写的,走罢。”二人离开求签处后,江遗雪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好高兴,是神明怜我。”殷上说:“你这算不算挑着自己想要的信。”“才不是,”他嗔了她一眼,说:“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殷上看着他笑逐颜开的模样,心下有些复杂,一时没有说话。江遗雪沉浸在心愿得遂的欣喜中,没注意到殷上的异样,兴冲冲地走到发放愿牌的地方,拿过一块,甚至没多做考虑,直接悬腕下笔,几息之内便将笔还了回去。殷上凑过来一看,发现他依旧写了个上字。她有些无奈,说:“怎么又写这个。”江遗雪笑着说:“一寄我心,二托你愿。”殷上有些不明,问:“什么?”江遗雪细细地将那愿牌系在合欢树的枝桠上,说:“‘上’为你名,又有扶摇之意,寄我爱你之心,托你青云之愿。”此言一出,殷上心中一片怔然,捏紧了指尖,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竟是说不出来一句话。……许是今日高兴,江遗雪也格外粘她,夜半之时,二人几番云雨,沐浴过后又躺在床上温存,明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仰头索吻,亲不够似的贴着她的唇瓣磨蹭,间隙又一遍遍地与她表白,用沙哑的声音含糊的说:“好喜欢你,殷上……好喜欢你、好爱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呀。”他有些恍惚,语气中带着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疑惑,断断续续地继续说:“太爱你了,一想到我在你身边,就幸福的都要碎掉了。”殷上正随手摩挲着他腰侧香温玉润的肌肤,闻言便问:“为什么会碎掉。”江遗雪也说不上来,含糊的哼唧了几下,说:“就是太爱你了,太爱你了……”他重复了好几句,终于靠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殷上眼神清醒,继续安抚似的揉着他的腰,思绪却想到了今日在寺庙中的事情。她一向是不信求神拜佛就能心愿得遂的,这最多也就寄托一个念想,想要什么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可如今却不得不信,神明或许是真的垂怜江遗雪的。垂怜他真心难遇,提醒他早日清醒。她将人手留在外面,实则是让他们去办事,可本以为他所求之签不会一连两次都如此下乘,只是以防万一,却没想到还是如此。今日江遗雪抽出的那支签,其实并不是殷上给他念的那一支,是她安排人手,换了个别的给他看。不过也不是下签,而是一支中签子宫。那签文明明白白地写道:水中捉月费功夫,费尽功夫却又无,莫说间言并乱语,枉劳心力强身孤。此卦贪求费力之象。凡事劳心费力也。是神明在连番提醒他,她的爱只是甜言蜜语,镜花水月,不要费力贪求,只不过是劳心劳力。可惜啊。她低头看着江遗雪安稳的睡颜,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心说,可惜神明也救不了你,你只能是我的了。————————————————年关过完后,殷上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川岚城的境况基本稳定,亓徽王室原本就向好的民间声望一度登顶,一时间,除了序戎及东沛的流民外,也多有他国百姓迁来此地定居,民间一片新欣之气。然除了亓徽外,序戎和东沛依旧笼罩在战乱的阴云之下,令兹攻下两国,只派遣了心腹的官员暂管,官员之位比起王室之权低了太多,导致序戎、东沛官场一片混乱,民间也是起义不断,但饶是如此,令兹依旧没有过多重视,反而又磨刀霍霍,陈兵在月支边境,想要继续征伐下一个国家。年前,索千镜已经被封为世子,逐渐开始接手军务,面对令兹陈兵,她还尚算镇定,招兵买马、整编军队,有条不紊,但月支的三个邻国分别是定周、序戎、东沛,如今序戎、东沛都沦丧令兹之手,定周又只是个空架子,月支实属于独木难支,只能先向亓徽求援。殷术收到援报后又与殷上商议,详拟了计划后才给月支回信,保证不会任由其被令兹吞并,必然会施以援手。除了令兹无度征伐之外,位于定周西南的汀悉也在年前向北边的旧吾发起了进攻,焦灼了几月后,旧吾不敌,分别向邻国西充、吴真求援,无果后接连战败,其结局也已然可以预料。一时间,各国战火再燃,人人自危。……谷雨刚过,晋呈颐令兹事毕,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衔平,丝毫不敢耽搁地回到少天藏府,面见殷上。和立在门口的林泊玉打了个招呼,晋呈颐掸了掸身上的尘灰,整肃衣冠,先轻声向林泊玉问道:“殿下现在可方便?”林泊玉点点头,但也有些迟疑,说:“那位在里面。”晋呈颐随即反应过来,看着林泊玉,也踟蹰道:“那……”还未等他们俩犹豫出个结果,殷上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说:“进来罢,别在门口嘀咕了。”晋呈颐难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开门走进去。然甫一进去,他却只看见了殷上一人坐在桌案后。不是说那位也在里面?晋呈颐心中疑惑,但并未表露,只上前两步,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殿下,令兹事毕,属下回来复命。”殷上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说:“湛卢真怎么样?”晋呈颐道:“殿下料的不错,湛卢博设计其被幽禁后又想对其下手,被我们的人所救,我直接与他话明了立场,他也同意合作,后令兹与月支开战,败多胜少,我们按您的来信所述,再次将湛卢真推到了令兹王面前,他念及湛卢真之前的军功,怕湛卢博不敌,就改换了主帅,将湛卢真派遣去了月支,尔后将湛卢博强行招回了义昭。”“好。”殷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如今湛卢博落了下风,不尴不尬才是最难受的。”想了想她又问道:“月支之战令兹共派了多少人?”晋呈颐道:“序戎、东沛对其呈围合之势,令兹觉得此战并不难打,原只派了七万兵,后见败多胜少,又命湛卢真带了三万兵马支援。”“十万……”殷上指尖轻点桌面,说:“如今令兹集序戎、东沛两国之力,兵马少说也有近五十万之数,看来他是真不把月支放在心上。”晋呈颐道:“湛卢真如今已经按兵不动,可月支兵弱,就算反杀回去,怕也敌不过令兹守军,况据属下了解,自令兹开战以来,令兹王已经遭遇了不下百次的刺杀,是以日夜警醒,身边都不再进新人,就连睡觉也要守卫在一旁护着。”殷上道:“他不是近色么,这也安插不进人手吗?”晋呈颐摇摇头,说:“刺杀太多,如今他身边的宠侍美人只有两个常年服侍的,其余的都不再召幸,听闻……听闻行事之事,都要卫兵守护,极为森严。”闻言,殷上短促地笑了一声,说:“这是真被吓到了,他身边的那些亲卫呢?有查过底细的么?”晋呈颐说:“我们的人曾随着一队刺杀的人马混进去过,也交过手,其武力不在我之下,极难对付。”殷上点点头,说:“湛卢忝年轻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否则令兹到不了如今这地步,他身边有几个能人,也不奇怪。”晋呈颐说:“连湛卢博都派了人想杀令兹王,都无功而返,近不得身,我们要得手,怕也是不易。”殷上笑了笑,说:“他的弱点所有人皆知,缘何进不了身,只不过是因为……”不够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