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敞白的冰雪之中,有马车缓缓前行,中年车夫身穿玄色鹤羽大氅,警惕着周围动静
崎岖难行的山道,白雪皑皑覆盖,鸟兽无踪
马车虽刻意隐去浮华奢贵之气,但御寒的车帘处却是由极少见的雪狐毛制成,这倒也罢,只是那银白毛毡极为细致柔软,分明就是稀贵之物,这车中主人,则定是非富即贵
不时有簌簌的雪被寒风吹落枝头,落至马身和车夫肩头,车夫只管拿捏好手中分寸,虽快被漫天飞雪覆盖,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下
马车一漾一漾,正行得舒缓之时,拉车的马忽地长声嘶鸣,顿在原地竟不肯走了
车内随即传来温润低沉的男声:“怎的停步?”
赶车之人丝毫不敢怠慢,忙低了头恭敬答道:“爷稍等,容小的下车查探一番”
“不必了,正好我也想休息片刻”
车夫还未来得及回话,毛毡车帘已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起,随即那人的脸容便露了出来
朗朗如月,昭昭似辰,气若纤云,质胜美玉
只是面色如雪苍白,他身上披着的纯白大氅,竟比不过他脸上颜色一分
这般看来,更衬得他眸如点春,眉目如画
车夫慌忙低头,惶恐道:“公子快请坐在车内休息,这外面着实冰寒,可别受了冻……”
翩翩贵公子却一挑眉,轻笑着径直下了车,“那是何物?”
如玉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着一棵虬枝老树,安伯直直吸气道,“这寒冬腊月里,哪家的孩子竟走丢到这儿来?”
耀眼的苍苍白雪隐去了深山老林里的荒寂,参天大树的虬枝树根旁卧躺着一个孩子,整张脸都被雪籽覆得严实
车夫躬身抱起那孩子长叹,“最近北狄南侵得猖狂,这孩子必是逃难过来的,不知爷欲如何处置……”
林嗣言一言不发,极快地将身上大氅脱下,裹住了命悬一线的孩子
车夫惊诧着开口,“爷快把我的大氅拿去,要是爷受了凉,这该如何使得?!”随即又躬身请求道,“请爷回到马车里头,这孩子只怕不能再受冻了”
林嗣言这才松了松手,车夫忙将孩子接过,又一把将林嗣言搀起,脚步轻移之间,三人竟瞬间到了马车旁
林嗣言扬眉展颜,“安伯,这么多年过去,您的功夫可是越发增进了些”
安伯收敛了几分方才的卑小之态,眼神望向远处掩映在雪被下的起伏山峦,眼神睥睨间,似又见到当初仗马倚剑的豪情壮志
他点头微微一笑:“这么多年跟在爷身边,时刻都记挂您的安危,自是勤加苦练,不敢怠慢”
马车又动身晃晃悠悠地往前,多了一个人也并未增加许多重量,车辕在雪地上留下的依旧是浅浅的车辙,淡淡却清晰
孩子额前的乱发被林嗣言拂至耳侧,他又顺手取来身边的水囊,将暖炉移至水囊下细细地将水烘热,拿出袖中的锦帕沾了水,轻轻地擦去了孩子脸上的泥渍
是个女孩眉清目秀
先前被冻得青紫的小脸蛋,因为这个少年的仔细擦拭渐渐回热,透出了有温度的嫣红
白皙的脸颊衬着如蝶须的羽睫,更显得整张面容消瘦不堪,眼角逶迤细长,依稀能见着往后的风华
可拣着个漂亮的丫头呢
他这样想着,唇角漾起的笑纹连自己也不曾察觉,如沐春风般的笑开,车内紫金熏炉的香冉冉升起,弥漫了两人周身